那位露脸迷醉的青年,很享受被人请教的快感,大方解说:
“把电吉他拨得飞快,似乎要冒烟,让急速的音符压迫人的耳朵,是很常见的炫技,吉他手通过勤奋的练习,五年做不到,十年做不到,花二十年总能做到。”
“而玩音色,也是一种变相的炫技,纯属意识流,和乐手的天赋有关,与辛苦练习没有几毛钱的关系。”
“天赋不够的,去玩音色,弄出来的都是像杀猪一样的噪音,花再多的时间,白费力气!”
那名小白,惊呼道:“有这么牛B?”
长发青年听他们逼逼叨叨,终于忍不住,叹气道:“兄弟,这不是牛不牛B的问题,而是意识层面的问题,有牛B的技术,没那意识,抓破脑袋都玩不出来…”
“靠,有这么玄乎啊?”
“呵呵…”
那花臂青年两只手提着啤酒瓶,站在他们身后,撇了撇嘴:“什么玩意,比达兰乐队,差远了。”
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黑心的律动,自在摇晃。
此时的后台。
谢添两眼微眯,晃悠着脑袋,盯着台上那道高挺的身影。
有名穿黑短袖的青年,笑着说道:“谢哥,刘大锤有些眼光啊,这支乐队的律动,比前面的两支乐队厉害!”
谢添在嚎唱酒吧免费看了几年的乐队演出,见多识广,板着脸道:“前奏还行,到了主歌副歌,再说!”
“…”
那处不起眼的卡座。
马季的脸上,笑眯眯的。
他听铁板烤鱼乐队排练了十几回,两只腿仍在抖、抖、抖:“大场子,音响效果就是好,出来的音色很干净!二周手上也很利落!”
宋皓解开西服的扣子,望向舞台中间的那道高挺身影,只能看到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端在他手里的酒杯,随着强劲的律动,一摇一晃的。
“能把一种音色的细微变化,玩到这个地步,少见!”
对于乐迷来说,旋律呈线条走向,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一首陌生的流行歌,听一两个小节,多少能猜出后面几拍子的旋律或是起伏变化,听個一两遍,几乎就能将整首歌哼唱出来。
这样,人的心里有了提前的预期,没有引人入胜的神秘感,过不了多久,会对同类型的音乐产生厌烦。
那时,再听这种类型的音乐,就想破口大骂:“写歌的,能不能走点心,别让我猜出后面的旋律?”
要知道,人的听觉,需要新鲜的音乐元素,不断去刺激,才会对音乐,保持长久的兴趣!
而不同的音色,对于听觉来说,就算一种刺激!
普通听众的关注点,在歌手、旋律和节奏,不太会注意音色或编曲。
一般的乐迷,会留意音色或编曲,不会计较得太细微。
只有资深乐迷和从业人员,对音色或编曲的细微变化,非常明感。
玩音色的难度。
就像将一首歌分成很多小段,让几十名歌手来演唱(注:不是大合唱):
编排得好,每名歌手的嗓音特色,都能带给听众出人意料的惊喜,听众也猜不到下一节的音乐,是谁来演唱,同时,能拉出满满的期待感;
编排不好,各种各样的嗓音混成一团,如大妈们挤在菜市场一样,乱糟糟的没法听。
里面的区别,是要有牛B的编曲,将各种不同的嗓音用得恰到好处!
而梁周此时是在一种电吉他的音色里面,寻求极细微的变化,比上面所说的情况还要难。
宋皓显然是内行,听出了门道,怀疑道:“胖子,是你给他们编得前奏,用来骗签约吧?”
“滚!”
马季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大口酒气,“我要有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当年会回益州?”
宋皓笑了笑:“有理。”
隔壁卡座。
鼓手阿强记下了一串电话号码,瞥了眼舞台,“兰陵,那小子,好像有点货啊?”
贝斯手对律动最敏感,暗自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们达兰乐队,是益州最牛B的乐队,自家人,怎么能称赞外面的乐队?
不可能的!
兰陵的脸皮红彤彤,眼神迷离:“小花样而已,投机取巧,技术一般。”
“没什么难度,有三两年的吉他功底,就能玩出来。”
杨达埋着头,和那名大波女乐手发短信聊Sao,暗想:“从没见过这支乐队,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
舞台的中间,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慢慢响起。
“我睡觉的时候…梦见我去了
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
穿过一堵墙…手中拿着网
眼睛像神秘的月亮,
我发现我…一直在我自己
手中拿着的网子里,
它像我…它像我的记忆
可我的记忆…不在这里……”
不是唱。
不是吟诵。
不是竭力嘶吼。
而是梦中的呓语!
荒谬的歌词,配合强劲的律动,编织了一张迷幻的大网,将舞台周围的观众,全部罩在了怪异的音乐梦境里。
“靠!”
杨达忍不住说了一声,望着台上,眼睛里的幽光很闪烁。
聚光灯下,那道高挺的身影,几乎一动不动:脑袋微微扬起对着话筒,两脚没有打节拍,身子也没有左摇右晃。
很静。
只有白色的电吉他在震颤,制造出的音效,一点都不猛。
却让他一字不落,仔细去听!
杨达是达兰乐队的主唱兼节奏吉他,听过的音乐类型够多,写出的摇滚作品也够多,耳朵,很灵敏。
他心中有些茫然,喃喃道:“这段歌词,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
旁边的鼓手阿强和贝斯手,相视一眼,都没有啃声。
他俩跟着音色怪异的间奏,只顾晃动脑袋。
兰陵飘飘欲仙后,眼皮直打抖,斜靠沙发里昏昏欲睡…
隔壁卡座。
宋皓的脸色有些怪,悄悄问道:“胖子,那小子,没…问题吧?”
马季想了想,附耳说道:“他们一直在我琴行排练,精神状况很稳定,应该没有嗑过药,真有毛病,我绝对不会找你。”
宋皓嘴角露了些笑意,举起酒杯:“你我都写不出来这词,那人,也不行。”
马季抿了口酒,抖动着双腿,“废话,我现在有正能量护身!”
此时。
那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又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我睡觉的时候…梦见了一个
我从没遇见过的女人,
她样子有点奇怪…但却让我迷恋
她带走了我失控的意念,
我害怕…害怕突然醒来
我害怕突然的醒来…”
后台。
那名穿黑短袖的青年,一直跟随律动,摇晃着身体,皱眉说道。
“好奇怪的编曲啊,走了两遍主歌,看样子快要收尾了,都没有出现副歌。”
“情绪走得太平淡了,要用吉他的Solo,或重节奏拉高情绪?再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