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万物寂静。

陈金默撑着渔船，孤独的飘在河上。

晚风吹过斗笠下的脸颊，今夜的风儿格外清爽，仰天看一眼那银盘圆月，心旷神怡。

胡飒飒，一声轻微的船桨拍水声浪传入了陈金默的耳朵里。

陈金默回头看了一眼，数十丈外，一盏渔火若隐若现。

陈金默摇了摇头。

又来了。

此刻，数十丈外，渔船上两个黑影低声念叨着什么。

“我们跟着这人，真能找到灵鱼吗？”

“肯定能！今天我在他摊位上看了，他的鱼档里全都是灵鱼，一条赤鲤平常时候不过两个大钱，现在要十个！咱们只要找到他的钓鱼点，等他走了，咱们也能捞到一两条。”

“跟上，他的船加速了。”

“不好，水流倒过来了！”

前方陈金默的渔船一个甩尾后，呼啸而去，速度猛地加快。

后面的渔船想要跟上，可突兀的水流反向汇聚，那渔船不进反退，眼睁睁看着陈金默的渔船消失在了视野里。

陈金默坐在渔船上瞥了一眼背后跟着的渔船，心里暗道，这艘船估计是北疆逃难来的人，因为本地人早就对跟踪自己这件事情绝望了，临安城人是没有谁会闲着无聊跟踪自己的。

而陈金默坐在船上，随着水流颠簸了一会后，停留在了一个静谧的水面上。

陈金默熄灭了渔火，从自己的船舱里那出来了一个布袋子，然后挂在了船头。

然后陈金默从怀里拿出来一颗手指头大小的珍珠，含在了口中。

这珍珠含在口中的一瞬间，陈金默就听到了乱糟糟的声音。

“咕噜，咕噜——来了，来了！等死鱼了！”

“真有食物啊！横公不骗我们！这里真能等到食物！

“横公没骗我们！他真的有一股人类手下！”

这乱糟糟的声音就好像是含着水在水下说话的人声一样，模糊，但又絮乱，就好像五千只鸭子齐齐聒噪，换做是一般人，怕是会头疼欲裂，陈金默已经是老江湖了，对下面的鱼话已经熟视无睹了。

陈金默能听懂鱼话，主要因为陈金默口里含的那颗珍珠。

这珍珠真名鲛人宝珠，传言是得道真人于沧海斩杀鲛人，开膛破肚取得的鲛人宝珠，把鲛人宝珠含在口中，就能让妖听懂人话，人明白妖意。

鲛人宝珠功效神奇，但是被朝廷列为禁品，莫说买到，绝大多数的人是听都没听过。

而陈金默能有这么一颗，纯粹是因为当年去朝员家做伴读丫鬟时候混的。

北疆隶属边疆地区，常年和妖族保持联系，而那个上门女婿朝员又是边疆大元，得朝廷恩赐，发了一颗鲛人宝珠。

那边疆大元由于是上门女婿，在家庭地位很低，他家里，夫人是顶天存在，眼盲女儿次之。

盲女有一次拿到了那鲛珠出去玩耍，然后被歹心长存的陈金默看上了。

陈金默当时已经有了离开北疆的念头，就在等一个契机，亦或者说是在等一批横财。

陈金默很清楚，没钱离开北疆，那是找死，北疆和江南隔着那么远，快马都要三个月，我要是不准备好，就等着饿死吧。

就在这时，盲女给陈金默炫耀自己的鲛珠。

然后，没有然后了。

盲女的鲛珠在不知不觉中被陈金默捞走了，临走时候，陈金默特意弄昏了盲女，这样以来，所有人都忙着捉拿刺客，救治盲女的时候，陈金默已经逃出北疆，下江南了。

陈金默一路上靠着鲛珠，通过听万物生灵话语，逢凶化吉，趋吉避凶，这才走到了江南道。

来到江南道之后，陈金默偶然邂逅了一条金色的弓背大鲤鱼，这条鲤鱼自称横公。

这鲤鱼是一条灵鱼。

这里不得不提到灵鱼。

所谓灵鱼，就是妖鱼，它们和妖鱼的差距就好像是，狗和狼的差距。

能和人和睦相处，为人类提供食肉的有益的鱼叫灵鱼。

而那些和人类作对，杀人的鱼就是妖鱼。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玩意。

人类因为修炼武道，需要吃食大量血肉，灵鱼在人间的销量一直都是供不应求。

陈金默遇到横公，横公就言道，救了我，我给你带来无尽的鱼。

陈金默救了横公，随后的日子就成了，横公下水当间谍，陈金默不断收网，一条条灵鱼落入陈金默的手里，同时横公在这河流也是越混越大，成为了这里的鱼王。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鱼话传入耳朵，“老默，你来了。”

这话入耳，陈金默看着水面，水面上出现了密密匝匝的气泡，那些气泡一个个密密匝匝的，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瞬间暴毙。

可陈金默并不以为然，用手轻轻掐捏脖颈，发出了一连串的骨声，“横公，最近还好吗？”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很不好，最近来这里捞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北疆逃难下来有不少高手，鱼群现在越来越少了。”

陈金默发出声音，“你有什么打算吗？”

横公道，“这一笔买卖做完后，我打算离开这里，你要不要一起离开？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合作。”

陈金默道，“我走不了的，我的家当都在这，我的人脉关系都在这，离开的话损失太大。”

“也罢。”横公道，“鱼都在这里了，你把渔网洒下来，我驱赶他们进去！”

陈金默洒下来了渔网，只看到一个黑影驱赶，数百条灵鱼扑簌簌的进入了渔网里。

不多时候，渔网就沉甸甸的了，里面少说几百条鱼，而此刻这些鱼纷纷骂出了声音。

“横公，你出卖我们！”

“横公不是说好一起吃完散伙饭分开的吗？你把我们当礼物给这人类！”

“横公，你不得好死！”

而陈金默懒得管横公是怎么骗这些鱼的，陈金默从船尾又拿起了几个准备好的布袋，“你这次既然要走，那我多送你几口袋的干粮吧，这些都是我从天宝阁灵药铺子里买的好货，吃了能助长灵力，你路上备用，一路走好。”

水里的横公看着陈金默手里三五个布袋，感激无比，“老默，你太够意思了，我横公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陈金默道，“张开嘴，都给你了。”

横公张开嘴，一个漩涡出现。

陈金默把布袋丢了下去，横公一个布袋一个布袋的吞下去，不住的道，“六十年份的何首乌，八十年的金钱枝，八十年份的玉骨草，不错，真不错，老默你真是个厚道人家！我这次离开，咱们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你要保重啊！”

陈金默看着水里的黑影，“我很舍不得你走。”

横公道，“我也明白，可我留下来会有麻烦的。”

陈金默道，“如果我们能融为一体，岂不是你就不会走了？”

横公若有思忖，突兀意识到了什么，“陈金默，你，你什么意思？你给我下药里参和了毒药？”

此刻水面沸腾起来，水浪翻卷，横公巨大的身躯若隐若现。

陈金默平静的坐在船头，“我没有给你下药，我给你的灵药粮食都是天宝阁买的正品好药，只是有一点，你不懂药性，有些药分开吃没事，混着吃就会变成毒药，刚刚吃了三味药，你已经没活路了。”

水浪翻滚，横公咆哮道，“为什么，三年了，我为你出卖了整个清水河鱼群！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陈金默平淡道，“你今天能出卖鱼群，明天就能出卖我，如果你修到化灵入门，就能和人类交流，你告诉人家我有鲛珠，岂不是我就要糟了大难吗？你留下来，咱们俩都比较好过，你走的话，我也活不久了。”

横公怒而冲击起来渔船，可是陈金默的渔船底部确实精钢锻造，轰隆隆冲击后，血流满片。

横公的冲击力度越来越小，终于横公撞击不动了。

横公遗恨，“我虽然不是人，但老默你是真的狗！”

“你居然算计我！”

“连一条鱼也不放过！”

天边漏出来一抹鱼肚白，水面上飘着一条足足一人长的拱背金鳞大鲤鱼！

陈金默把鲛珠吐出来，然后拖着渔货，回到了自己的鱼档，先是用冰把横公鱼给保鲜起来，然后把其他的灵鱼全部打晕，磨刀霍霍，准备开杀！

平常时候，陈金默和横公不说话的时候，被驱赶的鱼一般可杀可不杀，毕竟他们不知道自己懂鱼话，而今天这些都是目睹陈金默和横公交易的鱼，他们不能活命，每一条都必须死！

陈金默很担心，如果临安城有人也有鲛珠，从鱼口里得到这些消息，自己怕是有难。

今天捕获的这些鱼，一个活口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