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见钱井对着屏幕胡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把夺过屏幕，将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传了过去。

“闯贼李自成，本帅洪承畴，汝以妖魔小丑，纠集草寇，长驱犯阙。荡秽神京，弑我帝后，刑我缙绅，掠我财物，戮我士庶……”

洋洋洒洒，说了五分钟还没讲到重点。

钱井是一句也没听懂，心里这个急啊！

不就是约架嘛，干嘛那么费劲。

李自成就是个快递员，能分清楚四和井的区别就不错了，文绉绉的，再给他吓着。

万一他跑了，我去哪儿看活的。

对着屏幕大叫：“李自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卧槽，说秃噜嘴了。改口道：

“李自成，你妈……洪承畴叫你去谈判。”

洪大帅的话，李自成还真不大明白，却也知道是在骂他。

钱井的话一听就懂，不过吃不吃饭不打紧，关键是洪承畴怎么来了？

他不是让清军抓走了吗，难道皇太极好心，把他放了？

自从洪承畴调任北方军区司令，李自成可是得了意了。

在商洛山中纠集旧部，东山再起。

小一年的时间，杀猪狂潮席卷汉中、河南、安徽等地。

刚刚揍完左良玉，盘算着拿下开封后，进军山东。

谁承想，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个克星又回来了。

这么多年，自己与洪承畴交手就没赢过，开封都不用去了，肯定是这孙子干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动静，只要有他这个心魔在，多大动静都不新鲜。

于是李自成让他的义子李来亨与洪承畴对话，自己则转身返回大帐，驱逐心魔，还有那只嘴欠的破鸟。

同样嘴欠的钱大岛主被洪承畴轰走了，理由是谈判乃大明内政，耽罗国不得干涉。

好熟悉。

带着自己的亲卫，钱井晃晃悠悠地返回城里，心里一通牢骚：

要不是想看看活的李自成，鬼才愿意出城三十多里，往朱仙镇这边凑合。

第二天，开封城里继续施粥。

钱井则进入了此次解救开封的主题——偷人。

于是由皇帝御批，周王担保，洪大帅监督的招工工作开始了。

每个施粥点儿都摆了一张桌子，后面戳了一块牌子，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不论男女，皆可报名。

城里一百多个会写字的读书人，被他纠集到一起，充当临时的HR。

围观群众不少，堵着桌子问这问那，议论纷纷。

就是没有一个报名的。

钱井百思不得其解，专管此事的周昌凑到他耳边：

“老大，咱们打着招工的幌子，是不是应该把待遇写上？”

钱井豁然开朗：对啊！

想当初自己被骗，不就是因为对方吹的天花乱坠，好像到了那里就能挣一座金山。

大笔一挥：

男丁：每月粮食50斤，肉两斤，钱200文；

女子：每月粮食40斤，肉一斤，钱100文；

年终奖：每人十六尺棉布，有手艺的，在以上基础另加200文钱。

果然，像钱大岛主这样聪明的都能被骗了，朴实的大明百姓更好忽悠，何况这是皇帝钦准的。

招工点儿立刻排起了长队，生怕去晚了报不上名。

其实，最主要的是连年的兵祸、天灾，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了。

人心思定，只要有个安稳的地方，对于那些流民，就是天堂。

至于背井离乡？

开封城里至少有一半人，哪个不是背井离乡。

人是招上来了，怎么运回去，学校的那帮主事早就有了预定方案。

先将人集中到淮安府，然后租用泉州郑芝龙的海船，分批运回耽罗岛。

周王府门前是个小广场，摆了四口大锅，人员密集。

钱大岛主正在这里的招工摊位蹲点视察。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被揪了出来。

“她家是城里的，不能在这儿领粥。”

“没错，我去她家要饭时，还见过呢。”

两个差人被惊动了，走过去审视着女孩。

“你家大人没告你，城里的住户不能再领粥了。抓住了，要打三十板子。”

女孩摇摇头，眼泪汪汪，一句话也不说。

见她这样，一个差役抓住她的胳膊，“走，带我去你家，让你家大人好好管教管教。”

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打板子，将她送回家，让父母教育一下也就算了。

可小女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求求你官老爷，让我喝口粥吧，我没家了。”

钱井看不下去了，在他看来，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即使违背规定，沾点便宜也无所谓，何必闹得哭哭啼啼的。

他当即走过去，对着差役说道：“你们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给她一碗，让她填饱肚子。”

要是普通百姓，他们早就训斥了。

二人不认识钱井，可看他的穿着打扮是耽罗国人。连王爷都对这些人客客气气，他俩也不敢造次。

“这位小爷，你有所不知。城里本地的，都到米店领了大米。现在只对涌进城的难民施粥。要是城里每家的孩子都来喝粥，粮食就不够了。”

钱井点点头，人家说的有道理。

可看那女孩也是的确饿得不行了，说道：“这样，我也是外来的，喝一碗粥没关系吧。”

两个差人哪儿敢拒绝，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这就去盛。”

不多时，一碗粥递了过来。

钱井接过来，温度合适，看来这两位办事还是用心的。

他走到下女孩的身边，蹲下去，将碗塞到女孩手里。

“趁热喝了吧，喝完早点儿回家。”

女孩止住哭声，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一看就是饿极了。

她喝完粥，把碗往地下一放，用袖子抹抹嘴，跑到一旁拔了根草插在脑袋上，来到钱井面前跪倒在地。

“这位少爷，一看你就是好人，把我买了吧，不要钱，给口吃的就行。”

钱井完全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劝道：

“小妹妹，你是偷着跑出来的吧，赶紧回去，要不然家里大人该着急了。”

女孩噙着眼泪，抽噎着，“我没家了。”

“你家人呢？”

“弟弟刚生出来就被人吃了，娘饿死了，爹爹说他被产婆骗了，找人拼命，给人打死了。”

钱井呆住了，女孩的回答，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