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善国公郑家，芷儿，你嫌弃吗？”

病榻上的皇后脸色苍白，饱含热泪，依依不舍望着女儿。

“我一生只得了你这么一个女儿，绝不会害你，我若这一去，谁又会真心疼你呢，我的孩子”

谢景芷从小众星捧月，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到，天底下就没她得不到的东西。

“是王湘君不要的那一家？”谢景芷扁嘴不大情愿。

皇后点头：“母后多番考察，这位郑公子小小年纪英武不凡，文武双全，耍得一手好枪法，文武世家里少有这样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善国公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曾替先皇管过江南织造，家大业大，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已经退出权力场，你进门就是主母，又不必在官场上争权夺利，一辈子必定平安喜乐富足”

身为母亲，她为女儿挑姻缘必定只图人品，只求女儿幸福，别的都是其次。

四公主伤心，哇哇哭起来。

“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母后您一定会没事的，裘院判呢？那个林氏呢？他们不是都医术高明，怎么一個两个都不见，来人！”

小姑娘跳起来要找人，被皇后一把拦住。

“别胡闹，母后的身子自己知道，你还没告诉母后愿不愿意”

重重咳嗽几声，几滴暗红落在帕子上，谢景芷一眼看见就落了泪，跪倒在床前。

“我答应就是了”

“只要能让母后好点儿，我嫁与乞丐也愿意”

寻常任性妄为的女儿突然说这话，惹得皇后两眼含泪。

“你啊你，往后不可再任性”

“长大了就是大姑娘了，有什么事去找你六哥，闺中的事找你三姐姐，不要找湘君”

“为什么？”

谢景芷歪起脑袋不解。

“没有为什么”

皇后疲惫陷在被子里，胸口重重起伏，呼吸紧促像在拉封箱。

三公主温柔贤惠，当年为她找了个殷实的婆家，没有高官厚禄但人品朴实，现在三公主已经儿女双全，夫家也蒸蒸日上，小日子和和美美。

与这样的人交好，心态平和能学会知足。

王湘君一心扎到名利场里，与她相交只会越来越浮躁。

她最不后悔的就是卖三公主一个好，以她的性子，将来必定对四妹有照拂。

这是她给女儿铺的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已经做到所有了。

打发走谢景芷，皇后满足闭上眼。

芳锐端着药上前：“娘娘，喝了吧，身子能舒服点儿”

皇后艰难起来一饮而尽，苦涩皱起眉，吃了好几颗蜜饯才微微舒展。

“传善国公夫人进来，尽快定下亲事”

“安排好芷儿，我什么也不怕了”

芳锐眼圈儿一红。

“裘院判和林良人都没放弃，娘娘您也别放弃，兴许就有希望了”

皇后坦然摆摆手。

——

善国公夫人当日进宫。

次日，皇后就放出四公主与郑公子定亲的消息。

京城上下皇宫里外皆震惊，连街头百姓都议论纷纷。

“善国公府不是没落了？皇后娘娘怎么选了这家的公子”

“就是啊，朝中那么多权势新贵，不少文武双全的公子，有长得好的，有才华横溢的，也有小小年纪就立了功的”

“不过善国公府有银子，爵位又是世袭罔替的，那郑公子又武艺高强，是个青年才俊”

“且看看吧，未必不是门好亲”

宫里老皇帝也震惊，略一想其实也能想通。

最震惊最想不通的是王湘君。

“母后到底怎么想的，那可是我不要的人啊”

“原以为四公主会比我嫁的好，想不到也不过如此，那郑家分明已经是朝廷边缘，这几年没什么权势，嫁过去能有什么前途”

“红茭你说，将来若是咱们王爷当了皇上，我当了皇后，四公主见了我岂不还要行礼？”

是六嫂，也是一国皇后，也当得起一个出嫁公主的礼了。

王湘君想入非非。

红茭眼睛一亮：“这是自然，中宫之主母仪天下，按规矩是要行礼的”

王湘君几乎要飞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公主是嫡出，她只是王家小姐，连县主都不是，与一众闺中姐妹一样在公主面前唯唯诺诺百般讨好。

连品茶赏花都坐在一众郡主县主的边缘位置。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轮到她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安排别人喝她自己喜欢的茶，听她们违心假笑尬夸，美哉。

——

说回东宫。

当日谢辰轲从楚王府回来，说要闭门思过，皇帝也也允准。

从那天起谢辰轲就一直闭门不出。

朝中大臣沸沸扬扬闹了段时间，没什么收获也就不再提。

王家的报复暂停，中场休息。

皇宫内外又陷入‘皇后病重却给四公主定亲，是不是在给自己冲喜’的诡异气氛里。

说喜不喜，说悲不悲。

到了十一月半，京外突然传出消息，边境二十万大军突然班师回朝。

可皇帝并无下诏，朝中众臣更无人得到消息。

惊恐之下老皇帝连连派人打探，传来的消息却是。

“皇上，领头人是太子，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说朝中有奸臣，请皇上诛杀奸臣为民除害”

老皇帝：“……”

历史上但凡造反又无合适名头的，都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实际上，就是清君上位。

他浑身发抖脸色铁青，身上的龙袍几乎要撑爆炸。

“反了！”

“他居然敢反！”

“临近年关，他堂堂太子居然敢谋反！”

又到了祭祖的时候，当日立太子他曾昭告天下祖宗，现在他却以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老皇帝捂着头，只觉翻江倒海快爆炸了。

次日上朝。

文武百官难得来齐，一个请假的都无，连寻常最懒的老六，最小的老九都被叫了来。

总共商讨一件大事：“怎么办？”

说是商讨，目光时不时看向老六。

“皇上，老臣愿意率兵出征，誓死保卫京师，保护皇上”，某将军出列。

老皇帝掀了掀眼皮。

“你都六十八了，孙子都三个了”

“皇上，守备京师的八万精兵有丰足的粮草，臣愿意帅军出征”，某提督抱拳。

老皇帝轻咳了一声。

“对面可是二十万大军，你打过这么硬的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