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无用,王嘉义被剥去外衣驱赶出衙门。
吏部文书很快就会下来,年底走就要马上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家大院。
王嘉义浑身疼着哆嗦着躺下,想叫几个娇美丫环伺候,来的却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
她告诉王嘉义:“老爷,后院的夫人们和姑娘们都被摄政王打发走了,只留了我们这些老的,您将就用”
婆子早年死了丈夫,投身王家浆洗衣裳讨生活。
寻常的王家跟女儿国一样,莺莺燕燕连個男人毛都见不着。
突然有一天花朵儿般的姑娘们都没了,管事叫她顶替前院一等丫鬟的差事,到老爷跟前贴身伺候。
深埋在心底的情思突然萌芽,老爷,长得也不错不是?
“那去给我倒杯茶”
王嘉义捂着脑壳,刑部的大刑真不是闹着玩儿,要是不招小命儿都保不住。
婆子喜滋滋去了,片刻端着茶碗回来。
不知从哪儿弄来落了灰的茶盏里飘着略带发霉的茶叶,黢黑皱巴的手端着,婆子略带羞涩呈上去,学着丫鬟们的模样夹着嗓音。
“奴婢不知老爷的习性,头一回伺候,老爷将就喝了吧”
王嘉义强忍着恶心接过来,刚喝了一口就‘哇’地吐出来。
“放肆,你给本老爷喝的什么东西?”
“茶叶啊?”
“滚出去”
把婆子赶走,王嘉义唤来管事的质问丫鬟没了也就罢,怎么连茶碗茶叶也没了。
管事吓死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摄政王让人搜了府。
“但凡值钱些的东西都弄走充公了,说那些都不是七品的县令配享用的”
王嘉义一口气上不来,抽搐着翻眼皮。
“走,赶紧去吏部拿调任文书,老爷我立刻就走,京城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管事忙起身。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让府里人收拾车马行李,跟老爷上任去”
王嘉义突然又好了,哆哆嗦嗦指着那婆子。
“找几个妥当人跟去就行,剩下的全发卖了,外头雇的就全部解雇,让她们立刻走”
遍采天下鲜花的王嘉义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阴沟里翻船。
某婆子眼神骤然黯淡。
她的人生第二春刚刚开放,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是何等残忍,苍天是多么不公!
四十多岁的婆子不配拥有爱情吗?
——
王嘉义离京后,谢辰瑜翻着大盛朝所有官员的花名册。
大盛朝十六府,三十六州,一百三十九县,上至内阁一品大员,下至九品县丞,林林总总有两千之众,还有数不清的无品卒吏没算。
这些人里,高官只有吏部尚书和即将上任的礼部尚书是自己人。
剩下的有纯臣,有刚正不阿的,也有邪气横行的,千百种人有千百种面孔。
这些人有个特点,就是……不受他所控。
“王爷,下一步是谁?”
问话的是陆沉,按说这不是侍卫该管的事,但谢辰瑜手边太缺人,很多事一人当两人用。
陆沉不得不勉为其难为主分忧。
“暂时没了”
“王家一派还有一百人之众,王爷不打算对付?”
“大头都外派出去,剩下的不过毛毛雨,暂时不管”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需得慢慢来方能尽善尽美不留痕迹。
谢辰瑜难得闲下来时,刑部的老五也有了消息。
这日他兴冲冲拉着老九到摄政王府,往桌案上放了个厚重的匣子。
“老六啊,哥哥我耗费了千辛万苦,终于把李学修的罪证拿到手”
他挑开匣子拿了本口供出来,一句一句指着。
“瞧瞧”
“弘治十一年,收受荆州知府谢晋白银五千两,抹掉其子强抢民女打死人的罪证”
“弘治十二年,收受蜀中锦阳知州陈煦黄金一百两,抹掉其抢占民田八百亩用作私庄的证据”
“还有弘治十三年的,十四年的……
“账册一共三本,每本一百页,每页记载三到五条不等,另外有田契一百顷,房契十三所,地契商铺二十五处,加起来共值三万两余”
“人证呢?只有口供怕是不行”
谢辰瑜表面质疑,内心狂喜,李学修一倒,六部只剩三个,半壁江山已经到手。
他手边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提上去,一切是那么完美。
谢辰沐略带遗憾:“都还在,已经派人传召,可惜有三个案子的证人年迈过世,恐怕无法加罪了”
“那便只好便宜他”
谢辰瑜故作平静,略带懊恼。
谢辰沐急了:“喂老六,你知道我收了多少苦耗费多少人力才弄到这些?你不会出尔反尔吧?说好封我为郡王”
“五哥放心,李学修下台之日,就是你册封大典之时”
谢辰瑜的话给谢辰沐吃了颗定心丸。
他大大咧咧歪在椅子上,要茶要水要点心,吃饱喝足,他看了看老六,又看了看闷头坐着不自在的老九。
嘻嘻哈哈问起来。
“你们谁知道太子现在的近况?”
谢辰瑜眉毛一挑:“二哥吗?不知道没听过”
有于氏在东宫照顾着,两个女儿陪伴着,他的日子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于氏绝不可能轻易让他死。
“那你想不想知道?老九你呢?”
老九面不改色:“随便”
谢辰瑜:“爱说不说”
两人齐刷刷要起身离开,谢辰沐忙拉着衣袖。
“别走啊我说还不行?”
“我告诉你们,别到处说啊,太子他这个月都自杀三回了,都被太子妃娘娘于氏救了回来”
“自杀?为什么?”
谢辰瑜皱眉,除了权利,他似乎没亏待对方什么,他喜欢当太子,自己连太子之位都让给他了不是吗?
“嗨,为什么别人不知咱们还不知道么?他想当皇帝想疯了呗,没得当可不就闹着要自杀”
“五哥会自杀吗?”,谢辰敖突然问了一句。
“喂老九你会不会说话”
谢辰敖木木然举杯喝茶:“你也想当皇帝不是么?”
老五:“……”
倒霉孩子怎么乱说,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今时不同往日。
父皇不管事,天下交给摄政王。
谁能想到老六是个狠人,一上任就撕下他伪装多年的风流外皮,又狠又辣手腕又硬。
朝廷几位大员接二连三砸在他手里,连岳丈王佑宗都没放过,啧啧,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