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妃与王湘君的联手，就像是给瞌睡虫递上枕头。

九月九重阳日，京郊一处别院。

波光粼粼的水岸边铺着精致的雕漆栅栏，碧色琉璃瓦顶盖的亭子竖着红油漆栏杆。

亭中有石桌茶具，早有丫鬟铺上软垫煮上香茶。

不远处，孟妃与王湘君携手款款而来，两人一前一后相谈甚欢。

一个是当朝二品宫妃，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摄政王妃，皆是天底下尊贵的女人。

“娘娘有所不知，我早看那贱人不顺眼了，仗着医治皇后娘娘的功劳，在府里矫情了这么些日子，吃穿用度比得上正院了”

孟妃笑吟吟挽着王湘君的手，目光诚恳。

“既然结盟我也不瞒你，她虽是我表妹，但我们两家早已深仇大恨，林家当年，也是我父亲大义灭亲”

她挺直脊背，痛心但毫不后悔，带着浑然天成的正义感。

“为皇上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姑父当年也的确延误军机，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可惜我这表妹不懂，竟把我孟家当做仇敌”

她痛心又惋惜。

“本来，我还挺心疼她，时常叫人关注她的消息，现在看来竟养虎为患”

王湘君并不傻。

很明显孟妃有求于自己，林氏再怎样也是摄政王府的良娣，她若有個三长两短王爷那儿怎么交待？

传出去就是个容不得妾室，这种名声哪个女人都不想要，虽然哪个女人都容不得。

孟妃坐定，亲手替王湘君倒满茶水。

“知道你心里有顾忌”

“你放心，只要这件事办妥，十万两银子，五万送进京城王家，五万送给王老爷外任上”

有了这笔银子，王家这辈子都能辉煌下去，正好解了王湘君的燃眉之急。

“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若不信，我现在可先付一万，就当全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王湘君没理由不答应。

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拒绝十万两雪花银。

心里也感叹户部真是个肥差，孟家占了这位置这么些年，竟出手就是十万银。

而对孟家来说。

十万银买整个家族的未来，很值的买卖。

——

回到府中。

秋风扫过，杏黄色的银杏叶落满府宅，王湘君心情复杂。

她唤来成嬷嬷和红茭，打听王爷下落。

得知在书房，叫了两个侍妾过去服侍笔墨，心里酸溜溜的，眼泪跟着下来。

“到如今，我竟连侍妾都不如了”

她进不去的书房，别人早就自由进出。

成嬷嬷很见不得主子这模样。

当初王家嫡女嫁入楚王府是何等风光，她高兴得三天都睡不着。

王妃主子的乳母，将来是能荣归故里养老享福的，儿子能当官，女儿能当夫人，这都是主子的恩赐。

她满心志向为家中儿女挣一分荣耀，谁想王妃主子竟是恋爱脑。

一心只想着和王爷谈情说爱，日日和妾室们争宠。

正经的王妃主子这会儿想的应该是怎么诞下世子，怎么稳固地位承袭皇位。

眼瞅着摄政王要当太子，将来主子就是皇后，权倾天下的荣华富贵何等荣耀，趁这个机会赶紧安心讨好主子爷生儿子才是正经啊。

和侍妾良娣们斗气有什么前途，真是糊涂。

成嬷嬷让红茭去厨房要一道“核桃马蹄酥”，还叮嘱主子入口的东西不可大意要亲眼看着做。

红茭离开，室内只剩下两人。

成嬷嬷跪在王湘君脚下，勤勤恳恳为自己将来努力着。

“娘娘的心意老奴都知道，也知道您是一心爱慕王爷的，可您总得替王家想想，替自己将来打算”

王湘君不解。

“恕老奴斗胆，您将来是要当皇后的，主子爷佳丽三千，您有多少气生不完？可若没孩子，您的地位……”

帕子骤然收紧，涂着凤仙花丹蔻的指甲刺入手心，涌出点点鲜血。

“你什么意思？他还敢休了我？”

“王妃娘娘，您与王爷置气做什么，自己的前途要紧，好好服侍王爷早日诞下世子才最正经”

提到孩子，她又想到谢景芷怀了双胎，现在已经四五个月显怀的事实，而自己。

“我倒是想，可我见得着他吗？”，眼泪跟着下来。

“今年这大半年，我们一处的次数单手都数得过来”，每次都像草草了事例行公务，再百般不承认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心意压根不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后院这些贱人缠着王爷，我何至于这样，尤其那个林氏”

“娘娘若这样，奴婢倒有一妙计”

成嬷嬷对着王湘君耳语一番，王湘君睁大眸子。

“荒唐！皇室血脉岂容混淆，这太胡闹，嬷嬷万不可再提”

成嬷嬷不以为然：“还是主子太年轻”

“京中这些世家大族，哪家后院没有龌龊，爬灰的，叔嫂的，侄媳的，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那血脉呢？”

“血缘这种东西，在乎有在乎的活法，不在乎有不在乎的活法，若人人都像您这样，得有三四成的主母根本无法生育孩子”

娶妻娶贤但不好看。

像五皇子的正妃周氏，当初成亲还闹了一场，自己又寻了晴良娣，宠爱什么的哪儿轮得上正妻，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王湘君：“……”

心里无限抵触，身体却很诚实。

看过的春宫册子，包袱里羞死人栩栩如生的东西，那些赤果果令人血脉喷张的男欢女爱。

像啃噬树根的白蚁，一点点摧毁着她为数不多的心理防线。

哪个成了亲的女人禁得住这样守活寡。

王湘君脸颊红了，该死的身体也像火烧，连小腹都突然温温热，不受控制得战栗起来。

“再说吧”

“去打听打听林氏近况”

哪怕为了母族王家，这林氏断然不能活着。

成嬷嬷见有三分机会，也心满意足退出去。

当晚睡觉，她已经开始做官老夫人的美梦，梦见自己衣锦还乡，在老家建起大宅子，儿子当了官，女儿嫁了好人家，她也成了每日敬香礼佛的官老太太。

儿孙绕膝，尽享天伦。

红茭却不解。

“主子今晚不对劲，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灯？”

今晚不是她上夜，只是路过才好奇问一句。

成嬷嬷却笑：“傻孩子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