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瑜发誓，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坦然面对曾经困窘的女人。

“好”

林夕梦脑门大汗：“什么好，一点儿都不好，农活可累人了”

“所以臣妾一直都心疼百姓，这些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是最值得尊敬和敬佩的”

谢辰瑜再次对这女人刮目相看。

果然，经历过苦难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谢辰瑜视察很顺利。

户部换了官员，徐景忠主持大局，不但江南的丝绸产量上来，连大盛朝各个通商口岸都运作起来。

华丽丽的丝绸纺织出来，东西南北各处抢着要。

徐景忠那厮竟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户部的效率，不到一年时间，给大盛朝挣了十几万白银。

帝王心情一好，直接就把宋云志撸了，让徐景忠当尚书。

据说那宋云志还挺不服气，可那没办法，天底下的事本就是能者多劳。

丝绸和通商不必操心，谢辰瑜开始关注农事。

趁着中秋节出来视察。

或许老天有眼，这两年竟风调雨顺。

回程时，林夕梦再三考考虑，决定说出实话。

“皇上，臣妾想女扮男装去一趟如意坊”

“哦？你去那儿做什么？”

“我妹妹好像在那里当舞娘，我想把她捞出来”

谢辰瑜：“……”

又是林家的事。

这女人一番又一番小动作，今天这個明天那个，零零碎碎都是林家的事。

他甚至有点儿忍无可忍，半晌想了想，直接道。

“那朕随你一起去吧”

其实内心想的是，与其这样拖着，不如趁早了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了”

“那走”

林夕梦：“……”

——

如意坊

谢辰瑜和林夕梦两人穿着最华丽的男装，扮作来京做生意的大富商，来如意坊快活。

他们成功邀请到杨月妍姑娘跳舞。

林夕梦见到那张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脸，血液里的基因都动了。

“是她吗？”

伴随着靡靡舞音，袅袅丝竹声，谢辰瑜剥了一粒葡萄丢进口中。

“是”

“你准备怎么认？”

外人看来，他们正交头接耳商量事情，实际就是说的这些。

“我不知道”，林夕梦如实答。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现在一看就知道是她”

谢辰瑜长舒口气，转头起身去找老鸨，留林夕梦独自一人继续欣赏舞蹈。

三层的某间房里，老鸨脸上的笑容忽明忽暗。

一会儿说杨月妍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是有感情的，根本舍不得卖。

一会儿说杨月妍的舞蹈是她特意找人教的。

转头又说杨月妍有天赋。

总之她说的话把自己弄到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所以，你开价多少？”

“开价……”

老鸨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客商的穿着打扮，斟酌着要了一个足额高高的价格。

“一千两银子，行了您就带走，生死我不管”

“不行您就自个儿离开，她还是我的女儿”

谢辰瑜暗骂一句真是心黑。

按现在的市价，一千两银子可以够一百户老百姓富富足足过整整一年，米面粮油菜蔬肉类，样样俱全。

老鸨简直浑身长满钱眼。

“成交”

谢辰瑜下意识瞥了眼身旁，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微服私访，赵海不可能跟过来。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自己从怀中拿出几沓银票。

老鸨得了银子，笑嘻嘻揣进怀里喊着大爷。

“您这边儿请先休息，我这就去告诉妍儿这个好消息”

如意坊的姑娘被赎身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是去大户人家当妾，再不济也是外室。

总比留在这儿天天跳舞卖笑来得好。

她乐颠颠去了杨月妍跳舞的包厢，笑嘻嘻把消息告诉正在舞动腰肢的月妍。

“快快快，别跳了，妍儿你快跟我来”

林夕梦有点儿懵，旋即反应过来一定是皇上直接赎身了。

她也不阻止，起身跟了过去。

包厢里，谢辰瑜一身靛蓝色丝绸服侍，头挽玉带，唇红齿白五官立体，也算是翩翩美男子。

杨月妍打量一番，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又把头低了下去。

老鸨兴冲冲把赎身的消息告诉她，又忙推她。

“赶紧行礼啊，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家”

“妍儿，妈妈我培养你一场，心里最疼的就是你，眼见你熬了出来，我也替你高兴”

“以后要是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妈妈”

杨月妍木然颔首。

“知道了”

“知道就好，快去吧，收拾收拾东西，待会儿就跟着这位客人离开吧”

“是”

——

事情办的太顺，林夕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出了如意坊，“两男”一女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

“朕……我先离开，你们随后吧”

谢辰瑜骑上高头大马，扬起马鞭飞奔而去，只留林夕梦和杨月妍。

她带着杨月妍坐上马车，两人面对面坐着。

林夕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干脆当着她的面开始拆头发。

杨月妍一直看着她，表情冷冷的，眼里也都是冰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赎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我要带你去见的那个人才重要”，林夕梦语气平淡。

说完她已经挽好头发，换了一个女子的发饰，她甚至又披了件女儿家常穿的衣衫，简单戴了两件首饰。

起码待会儿看见母亲，不会被认错。

“你是……”，杨月妍突然很生气，弯腰就要下车。

林夕梦一把拉住她：“为什么？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林夕妍，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杨月妍身形一僵，脸色几经变换，最后露出个讽刺的笑。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过是如意坊的舞女，不姓林，你们认错人了”

她又冷笑。

“我就知道是你们”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说了我不姓林”

林夕梦咬牙，一把扒过她的衣衫，露出肩膀上的红色胎记。

“你居然还划了几刀，你究竟又多恨你自己，有必要吗？”

杨月妍气得浑身哆嗦，大力夺过衣衫慌忙穿上。

“你少胡说八道，我这是受伤，我没有，你说的所有莪都没有”

她系扣子的手却在颤抖。

圆润润的一颗扣子，愣是好几下都没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