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周皇后把左手从膝头挪到身侧的长条靠枕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端庄地坐着。

古卿凰眼巴巴地看着她，满脸的纯真无辜。

“……”周皇后轻轻闭了闭眼，“来人，赐座。”

“红袖谢皇后娘娘恩典。”古卿凰冲着周皇后福了福身子，又冲挪凳子过来的女官笑了笑，这才不慌不忙四平八稳地坐下了。

女官被她笑得一噎，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憋着气走回周皇后身后，却是还没等站稳就听到了周皇后的下一道命令。

“你们都下去。”

“是。”女官无法，只得带着众多内侍宫女退出殿外，临走前还暗暗瞪了古卿凰一眼警告她老实点。

等周围能听见动静的地方都看不见人了，古卿凰突然摸了摸鼻子，笑道“娘娘身边的人脾气还真是不小。”

“本宫最看不上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

“唔，是吗？”古卿凰没有再继续这个有些奇怪的话题，而是主动问道“敢问娘娘，三番两次要见红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周皇后直直看着她，“先前是感到好奇，想见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妙人能得了太子爷的青眼，让太子爷巴巴地跑去烟花柳巷亲自把人赎回府中。可结果还没等本宫见上人，就让本宫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你与少子璧的关系，也不一般呐。这可就让本宫更加好奇了，到底是多么娇艳的解语花，能同时勾了这两个人的魂儿。”

“看来要让娘娘失望了，红袖不过是一介最普通不过的小女子，又有什么能耐能得娘娘如此高看？且红袖同太子爷不过是知己而已，娘娘可莫要听信坊中流言。”

“到底有没有能耐，本宫自会用心去看。”周皇后声音冷了些许，“那你是承认，你同少子璧之间那些不干不净的事了？”

闻言，古卿凰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娘娘贵为国母，一字一句都要慎重斟酌，还请娘娘今后三思而言，免得祸从口出。至于红袖同少公子的事，正大光明你情我愿，又何来不干不净之说！”

“你好大的胆子！”周皇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地讥讽顶撞自己，当下一掌便拍在了桌子上。

“红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古卿凰冷笑，“虽然不知娘娘为何如此仇视少公子，但红袖还是要提醒娘娘，师出无名，祸起萧墙，牵一发而动全身。少公子如今是太子爷身边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太子爷是当今圣上亲立的太子……”

“你放肆！”

“娘娘继续如此行事下去，就不怕毁了襄姜的百年基业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惊雷般炸响在周皇后耳边，如同惊醒了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周皇后愣愣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散漫茫然地落在古卿凰脸上，不知道在恍恍惚惚地想些什么。

一直等过了好半晌，她的视线才重新聚集到一起，哆嗦着伸出手指想要指向古卿凰却又瞬间失了气力，整个人都不复先前高贵逼人的气势，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你……”

眉头一挑，见她还有精力理会自己，古卿凰唯恐刺激的不到位，忙又不紧不慢地添了几句“红袖自知这些话说出来代表着什么，只要娘娘想随时可以叫人把红袖拉下去以大不敬之罪斩首示众。但无论如何，还请娘娘好好想想，到底是儿女情长恩恩怨怨重要，还是襄姜的江山社稷更重要！”说到儿女情长江山社稷几个字眼时，她还有意放慢了些语速咬重了字眼，生怕对方听得不够清楚似得。

果不其然，听完这几句话，周皇后再次怔愣住了，口中下意识呢喃着“儿女情长”“江山社稷”几个字。

“儿女情长，江山社稷，儿女情长……是啊，做皇帝的自然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怎么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亲立的太子，太子……也对，本宫能想到的能查到蛛丝马迹的事，他又怎么会毫不知情呢？可尧儿……尧儿也是他的太子，他又如何能这般冷心无情……”

“叩叩。”敲门声突然自紧闭的殿门外响起。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古卿凰听到外面女官的通报声，不由暗自勾了勾唇角，默默给廖双何的效率点了个赞。

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太子来了？太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周皇后迅速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先前的端庄从容，也没再去看古卿凰，直接扬声对外面吩咐道“请殿下进来。”

“是。”守在门外的女官应了一声，示意两边的小宫女把门推开，然后回身看向廖双何，俯身道“太子殿下请。”

廖双何微微朝这位周皇后身边最受器重的女官颔首，抬步走进了大殿之内。当他看到完好无损坐在那儿的古卿凰时，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嗯，全胳膊全腿儿的，还好没出什么事儿。

“红袖见过太子殿下。”古卿凰装模作样地起身朝廖双何福了福身子，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毕竟接下来的博弈，就不是她该掺和的了。就像那天说的，观棋不语，她只需要静静看戏就好。

“皇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母后这里？”

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周皇后，廖双何不明白一向对自己视若无物的周皇后为何突然这般和颜悦色，却也没忘了规矩，先给周皇后请了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回母后的话，是府上的侍卫回来禀报，说红袖有幸得了母后眼缘，被母后带回宫中喝茶。儿臣怕这丫头不懂规矩惹恼了母后，所以特地来看看。”

周皇后微微弯了弯唇角，“皇儿多虑了。母后瞧着红袖这丫头是个机灵的，眼睛也亮，正想着将她多留在宫里几日，带在身边调教调教呢。”

说罢，周皇后还满是慈爱欣赏地看了古卿凰一眼，直把古卿凰看的一哆嗦。再加上面前这两位突然母慈子孝一派和谐，古卿凰虽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还是忍不住恶寒了起来。要是碰上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这两位相处起来本就是这般温馨和谐的吧。

这逢场作戏的变脸程度，还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成精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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