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双尧再次深深认识到，与古卿凰比起来，自己是一个多么稚嫩而又纯洁的正直青年。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应付掉又一波前来套近乎的人，廖双尧飞快拿过手边的茶盏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再不给点水，他觉得自己就离彻底哑巴不远了。

直到现在，他才逐渐明白这个代庄主的重任到底是有多重！按理说做过太子的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旁人对自己的趋之若附，习惯了观众瞩目。但当他真正以无题山庄主人的身份坐在这里时才发现，以前是他太天真，小瞧了人民群众的好奇心与热情度。

这古卿凰做庄主时到底是有多神秘，才会把大家伙的好奇心调动成这幅样子？

万众瞩目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了，该是围观稀有动物才对！

喝茶做中场休息的空档，廖双尧暗暗瞟了一眼旁边无所事事一身轻却坑了自己上贼船的某人，那咬牙切齿的磨牙声瞬间吸引了身边霜离与青冥的注意力。

二人双双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男子汉大丈夫，打碎了牙还得往肚子里咽。廖双尧收回了视线，僵硬地摇了摇头作为答复。

没办法，因为又有人凑过来了。

不过这次廖双尧可完全猜错了，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年轻的弟子加快步伐先行上前，对着古卿凰行了一礼。

“殷公子。”

“你是……”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古卿凰睁开双眸打量着面前这人，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起来，“云起歌？”

云起歌一笑，“正是在下，此次前来，是门中长辈想要见见殷公子。”说着，他侧身让出了身后仙风道骨的老者。

古卿凰见到这人，倒是难得尊老地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给对方见了一个晚辈礼。

“无题山庄殷稚，见过祁老前辈。”

被称为祁老前辈的老者抚了抚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老夫已多年不在江湖上行走，小子好眼力，竟然一眼便认得出老夫。”

“听长辈提起过。”

闻言，祁老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来时已经听云起歌说过殷稚的大概情况，知道他是那无题山庄中的一号人物。但他早已隐退数十年，能认得他的应该都是些江湖上或是什么世家大族内的老怪物才对，无题山庄内可并未听说过有这种老家伙存在。难不成是这小子家里的什么人？可姓殷的，也没什么……

敏锐地察觉到祁老心中的疑惑，古卿凰淡然一笑，唇瓣微动，一道由内力凝结成的密语被悄悄送了过去。

当听清那密语的内容后，任是祁老定力再好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染上了名为震惊的颜色。

“你居然是！居然是……”

“没想到啊，一转眼，连你都长这么大了……”

听着祁老那莫名伤怀的语气，云起歌抬起眸子看了古卿凰一眼，有些猜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古卿凰见他这般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再次俯身行了一礼。

“也罢，都过去了……”祁老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此次前来，主要是谢你上次出手相救之恩。此次这些弟子都是门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本想着让这些小家伙们单独走一走，也算是一种历练，却不料碰上了那种凶恶之徒。若不是小子你拔刀相助，这些小家伙怕是难以全须全尾地走到北仑了。”

“既然碰上了，总没有袖手旁观之理，都是晚辈应该做的。”古卿凰不卑不吭地道。

祁老笑着摇摇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夫虽出世已久，但在羽门内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老夫可以在此许诺小子你，只要不是背信弃义残害天良，我羽门无条件为你做事，如何？”

一直悄悄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在听到这话时一个接一个地愣住了。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祁老是何许人物，但看这人说话的语气与周围人的态度，想来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可无论如何，这种相当于是把整个羽门打包送给对方的话也不能随便乱说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四奇门之一的羽门仍然在江湖中名位一流。就这么轻易地说把羽门送给别人打下手，真的好吗？

不要说他们，就是连古卿凰自己都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祁老前辈，这不……”

祁老笑着止住了她，抖出一枚金色的羽翼令牌悬在她面前，“你只说接不接这份谢礼。”

古卿凰微微蹙着眉思索片刻，伸手接过了令牌，对着祁老郑重地拜了三拜。

“定不负祁老所望。”

“好，好，好！”祁老大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转身带着云起歌离去。

云起歌带着满腹疑惑跟上，忍了几次才把想要问出口的话咽下去。

却不料走出一段距离后，祁老突然唤了他一声，“起歌啊……”

云起歌忙应道：“弟子在。”

祁老回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云家吗？”

“……”云起歌垂下了眸子，“是。”

“那就跟好那小子。”祁老收回手，再次将目光远远落在古卿凰身上，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惆怅。

“龙子凰孙……”

“既是那人的后辈，把羽门和你交到她手中，老夫放心。”

而这边，古卿凰正摩挲着那金羽令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自身前传来，早就察觉有人靠近的古卿凰懒懒抬起头来瞟了对方一眼，突然笑了。

她冲刚到场不久恰好目睹了全程的少子璧晃了晃手中的金羽令，翘起一边的唇角。

“怕不怕？小爷又多了张底牌。”

一旁的青冥霜离廖双尧：……你都说出来了还算什么底牌？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少子璧因担忧她陷入什么愁绪而揪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兜帽下的脸同样浮现出一抹笑意。

伸手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少子璧轻声说道：“怕，又不怕。”

“哦？”古卿凰一听，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少子璧弯了弯那双醉人的桃花眸，手腕轻晃，一枚莹润的骰子从宽大的袖袍中灵巧地蹦了出来。

那是前不久古卿凰亲手串了珠子做成手串，亲手缠在少子璧手腕上的定情信物。

“因为对手是你，所以步步谨慎，生怕棋差一招，成王败寇。”

“但因为你在，哪怕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贫僧，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