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顷刻间乌云密布,狂风不止。
遭此变故,正在两面作战的官军当即喜上眉梢。
这是天佑官军!
交战不过片刻,官军在两面战场上已经付出了伤亡三百人的代价,其中,多半都是死于霹雳火弓之下。
若是天气晴朗,任由太平军的火弓发威,只怕官军的伤亡数字还会进一步攀升不止!
幸而,天降暴雨,太平军的火器之利无从发挥。
现在,就看官军的了!
想到此处,西军上下奋起余勇,大有一击破寨之势!
与此同时,邓元觉所部人马并未慌乱。
火弓手虽然未能杀继续厮杀,但长枪兵与刀盾兵却跃跃欲试,再加上太平军独有的背矛士,一时之间,太平军的战力不降反增。
当冒雨冲锋的官军试图扭转战局的时候,太平军阵中的背矛士发威了。
“五十步,射!”
“噗噗噗”,锋利的短矛比箭矢更快,杀伤力更强。
“噗噗噗!”
官军没有准备,一时之间吃了大亏。
第一轮短矛竟然夺取了近百条性命。
贼军竟然还有这等利器?
这时候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竭力防备了。
官军脸色大变,“举盾!”
短矛破空而来,这时候举盾已经来不及了,背矛士再度掷出短矛。
通体铁料打造的短矛重量适中,可以在百步之内保持巨大的杀伤力。
之前,在官军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短矛尚且大发神威。
如今,冒雨冲锋的官军可是毫无准备,吃亏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噗噗噗”,锋利的短矛纷纷射中目标,滂沱的大雨限制了敌我双方的灵活性。
为了抵御太平军的火器,先行攻城的官军人人双甲,他们都是军中有名的勇士。
对敌之初,双层的甲胄确实可以有效地保护军卒,可是,此时天降暴雨,甲胄却成了要命的负担。
一身几十斤的甲胄湿水之后极其沉重,二百多斤的负重在湿滑的地面上很容易滑倒。
行动不便,意味着攻城的人马很难及时躲避城头掷来的短矛。
这样下去可占不到便宜!
雨势凶猛,太平军的火弓彻底哑火了,刚开始,官军还有几分喜色,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亲眼看到了几名军卒从云梯上滑落坠地。
这可不行,太平军的掷矛手依旧卯足了力气往下掷矛,这时候攻城,官军还是难占上风。
雨下的太大了,军卒几乎难以行动。
城头的滚木礌石在这时候大发神威,城下的官军军卒眼瞅着滚木来临,身体却不听使唤。
伤亡太大了。
本以为可以捏一捏软柿子的官军一头撞上了铜墙铁壁,这时,反倒是太平军大战上风。
无可奈何之下,官军只能且战且退,对此,太平军趁机掩杀了一番,也就与城内的守军会师了。
连绵的大雨足足下了一整日,太平军尚有城池避雨,可是,官军就没有这种享受了。
三四月份,正是容易伤风感冒的季节,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中招。
为了找寻合适的避雨所在,官军退到了数里开外的小村落。
这里房屋虽然破旧,却总能够遮风避雨。
没有柴禾,生火已经成了奢望的事情,不过,这时候能够有地方躲雨,对于官军的兵马而言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七千人马,房屋根本不够使用,军卒和战马拥挤在一处,那股味道无法言语。
大雨是一把双刃剑,既废了太平军的火器,也限制了官军的灵活性。
大自然是公平的,绝不会厚此薄彼。
再一次击退官军,卫亨萌发了绝强的斗志,他使人熬制了姜汤,每名军卒都要喝人一碗,这是防治伤寒所用的手段。
同时,卫亨从库房中取出钱财,每人两贯,人人有份。
军卒们已然习惯了出手阔绰的卫亨,跟着这样的上司上阵,军卒们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攻击渔场军寨的官军,出师不利,息很快传到了种师道耳中,他在城外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派人增援。
这时候,将所有兵马合兵一处,早些除掉方腊才是正经事。
“哗哗哗”,倾盆而下的大雨下个不停,仿佛没有止境。
翌日,大雨已经停歇,时刻挂念方腊安危的又一股太平军在大将石宝的带领下再度启程。
官道要冲已经被官军占据,一行人决定先行夺回。
五千太平军精锐是方腊一手训练出的人马,他们可都是厮杀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卒。
就这么一路行军,半個时辰之后,双方兵马再度交战。没说的,杀吧!
官军的营地之外,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尸首。
官军、太平军在这片土地上殊死搏杀,人尸、马尸难分彼此。
咒骂声、兵戈交鸣声此起彼伏,官军的凶残彻底激起太平军心中的杀意,哪怕浑身浴血,他们依旧血战到底。
方腊掌权以来,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平整道路,百姓刚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可现在,官军把一切都毁了。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何其悲惨?
男儿当杀人,官军又有何惧?
官军也是人!
刀枪入体,同样会痛,骇到极致,同样会退。
石宝身先士卒,所过之处,无一合之众。
“杀贼!”
昨日一场暴雨,不少官军已经感染了伤寒。
再厉害的军汉也得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否则的话,一身战力发挥不出一成,只能任人拿捏。
官军勇则勇矣,可是,疲惫交加之下怎敌得过依托战阵,甲胄坚利的太平军生力军?
城中,卫亨早已经统领大军杀出城门接应。
旗帜招展,铁甲鲜明。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两千名步卒冲出城外。
正前方,一百精骑在头领的统领下势如破竹,很快便冲出了数百步。
卫亨抢了匹战马,他弓马娴熟,取人性命宛若探囊取物。
精骑一百,搅起腥风血雨。
前锋人马毫无建树,反而在太平军的打击下折损严重。
种师道忍无可忍,终于派出得力大将折可存。
战场厮杀,将为兵之胆。
单论个人勇武,官军可能更强,但是,军将比拼,石宝、牛皋、方杰这三员大将却没有敌手。
向前,向前,向前。
一百精骑摆出冲锋阵形,他们以石宝三人为箭头,不停往前推进。
种师道脸上肌肉抽搐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麾下勇士竟然敌不过太平军!
纵横北地,睥睨西夏的官军勇士竟然不是太平军的对手。
这个世道怎么了?
漫天血雨,人嚎马嘶。
一名又一名官军就在战马前惨死,血流了一地,染红了这片战场。
种师道腥红了眼,到了这时候,退却就是身败名裂。
身边犹有一半的人手,这时候,种师道顾不得多想,唯有全盘压上:“事已至此,诸位,到了为国献身的时候了,杀光眼前的叛逆,咱们便是有功之臣!”。
话音刚落,七旬的种师道策马狂奔,直抵战阵。
种师道一动,官军大军也终于动了起来。
残余的数千骑军发出阵阵怪叫,他们挥舞着兵刃,径自加入战团。
陷入官军军中大杀特杀的太平军精骑眼看着就要被官军大军的人海淹没,局势危急,出城的兵马已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骑卒、步卒首尾不相连。
倘若步卒不能及时上前增援,骑军除了败亡之外,别无选择。
城外,牛皋身陷重围却“哈哈”大笑:“痛快,这帮杀不绝的官贼倒是让老子过足了瘾”。
生力军加入之后,骑军之间的对战显得更加惨烈了。
人数增多,战马连腾挪闪避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硬碰硬。
即便有马镫竭力,铁甲护身,可是,在数倍于己的官军围攻下,太平军精骑还是出现了伤亡。
这时,牛皋指着种师道的大纛,大声喘着粗气:“擒贼先擒王,咱们冲过去,杀了种师道!”
副将愕然片刻,俱是轰然大笑:“好,杀了种师道!”
方腊麾下最精锐的骑士与官军精锐凶狠地撞到了一处。
没了马速,骑士无法一战而走,只能与官军骑军拼个你死我活。
每时每刻都有骑军跌落下马。
犹有武器的太平军,即便跌落下马,也会恶狠狠地戳向敌卒的马腹,哪怕是死,也绝不让对方好过。
战事之惨烈超乎想像。
城门外,背矛军士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统领正在前方浴血厮杀,而他们却滞留在城外。
爱莫能助?
若是牛皋惨死在乱军之中,背矛军将成为最大的笑柄。
“弓弩!”
紧要关头,替代牛皋指挥大军的军将大声呼喝。
“噌噌噌”,六十名军士双人合力,顿时架起了三十架弓弩。
此时此刻,顾不得再遮掩战力了,有几分能耐便要使出几分。
硕大的箭匣,寒光凛凛的箭簇,与普通弓弩大为迥异的造型甫一出现便引人瞩目:“连弩!”
邓元觉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连弩的犀利之处,众人早有耳闻,今日,一旦祭出,一定可以大发神威。
“开!”
背矛军将一声大吼,挡在连弩阵前的长枪军卒蓦然闪开。
对面的官军骑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军卒手中的连弩便开动了。
“嗡嗡嗡”,只是眨眼间,数百根弓弩便劲射而出。
这么短的距离,弓弩的威力到了极致。
先有短矛,后有连弩。
毫无防备之下,“噗噗噗”,挡在前方的百余名官军骑士瞬间伤亡惨重。
三十架连弩,这是太平军中所有的家当,今日一战,再无保留。
倒毙身亡的官军身上全都插满了弩箭,宛若刺猬一般。
事发突然,未受波及的官军军卒当即惊呆了。
贼人使出了什么武器?
那么多的弩箭瞬间疾射而出,再厚的甲胄也挡不住呀。
“开!”
犹如催命的阎罗,背矛军将再度下令。
弩箭扑头盖脸一般疾射而出。
官军依旧毫无办法。
周而复始,连弩不停地收割着生命。
等到三十架弓弩尽数损坏之后,步军前方已经再也没有一名敢于拦阻的官军了。
牛皋所用宝剑是方腊所赐,百炼钢。
剑重九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很是顺手。
剑刃锋利,吹毛断发,但中人身,绝不失手。
抢来的战马早已经换了三次,牛皋左手持枪,右手持剑,如同修罗在世。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随行的太平军精骑在官军骑兵的围攻下失神落马。
牛皋蓦然回首,他一枪掷出,将马上的官军捅落下马,同时,右手劈剑,啪,只是一声便将另一人的头颅削去了大半。
红的白的溅出了老远,牛皋却置若罔闻。
杀神!
官军骑军为之胆寒,许久不敢上前。
种师道严令大军出击的时候,一直未曾上阵的骑军方才脱阵而出。
这时候,马速已经完全降了下来,牛皋甚至来不及斩断枪杆,他只得用尽生平力气强压枪身,嘴里道:“给我开!”
若是寻常时日,以牛皋的本领,便是六七杆长枪也可以轻易夺下,然而,今时今日,牛皋却已经气力衰竭了。
明明卯足了力气,可却臂膀酸麻,甚至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牛皋又羞又怒,他一击失手,对面的官军骑兵当即缓过神来,其中一人丢掉长枪,抽出短刃便向牛皋扑来。
“去尼玛的!”牛皋手中只有一把宝剑,自然舍不得撒手,可是,望见疾扑而来的官军,他自有法子应对。
双腿接着马镫之力,牛皋左臂蓦然挥出,“噗”,只这一下便砸的官军口腹出血,跌倒在地,眼看不活了。
种师道在不远处大吼大叫,贼将的勇武连他都感到恐惧。
若不能趁着他们油尽灯枯的时候将其干掉,等他们缓过神来,又是将是可怕的敌人。
在牛皋的恐吓刺激下,又有数名自诩勇武的官军骑兵向其杀来。
然而,官军骑军越来越来多,怎么也杀不绝。
牛皋咬紧牙关,以一敌三。
忽而,一名官军骑兵长枪突刺,“嘭”一枪便击到了牛皋的耳朵后侧。
这一击,虽有铁盔遮掩,却还是影响了牛皋的战力。
脑中俱是嗡嗡的声响,满眼间天旋地转。
官军骑兵见状,又是一枪刺出,牛皋再也没了灵敏的身手,急忙闪避的当口,一不小心翻落下马。
这厮落马了!
看到牛皋落马,官军骑军大呼小叫,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