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数百名玄甲军卒人人振奋,士气高涨。
“杀!杀!杀!”紧接着着,数千名太平军同样大声呼喊,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直吼得金人脸色大变。
这一幕落到城头,当即引得叫好声一片。
虽说在朝廷眼中,太平军依旧是叛逆,然而,在德州军民,这些太平军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一个时辰之前,若非太平军及时赶到,穷凶极恶的金人早已经攻破了城池。
以金人的德行,真要是强攻得手,只怕城内免不了血流成河!
也正因为如此,德州知府魏清源才顶住压力,命人擂鼓助威!
如今,“轰隆隆”的战鼓声依旧在响个不停,城下,激战正酣。
金人谋克战死之后,银术可只觉得浑身上下气力全无,“吹号,突围!”
事已至此,再拖延下去,太平军必会越来越多,若再引得城内守军出动,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统兵谋克接连折损、作战精锐纷纷殒命,此时,听到银术可突围的消息,其余军将并无异议。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突出去,杀到江南,今日之血,他日必让方腊十倍偿还!”
“突出去,杀到江南!”
……
金人连连怒吼,而银术可身边的亲卫急忙护着他往外突围。
牛皋、方杰二人联手,径自杀穿敌阵,目标直指银术可!
“莫走了银术可!”
牛皋嘴里骂骂咧咧的,挡在他前头的敌卒死状最惨,不是被开膛破肚,就是被削去了头颅。
反观方杰,他的招数就斯文多了。
咽喉、胸腹要害,只是一戟毙命,绝不需要第二下。
若是在寻常战场上,这样一個杀神就有可能改变一场战斗的结果,更何况现在?
两个杀神硬生生击溃金兵的防线。
银术可已无战意,只是在亲卫的护送下且战且逃,而负责殿后的护卫已然死伤惨重。
牛皋破口大骂,“银术可,狗贼,可敢与我一战?”
银术可置若罔闻,马背上的身影反而更快了些。
守金兵拦阻的缘故,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
紧要关头,方杰冷哼一声,他一把夺过一杆长枪,然后往着银术可所在的位置投掷而出。
“嘿!”
心有灵犀一般,牛皋也夺过一柄长矛,恶狠狠地往前掷出。
在太平军中,掷矛、掷枪已经成了日常训练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千钧一发之际,银术可宛若脑后生眼一般伏在马背上。
“噗噗!”
长矛、长枪先后刺中银术可身前身后的两名护卫,而他本人毫发未损。
牛皋是个实诚人,看到银术可未曾落马,当下只能愤怒地咆哮一声,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了对面的敌卒身上。
至于方杰,他脑子转的快一些,当即灵机一动,狂呼道:“银术可已死,贼帅已死,太平军,杀!”
四周的太平军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都是群起响应:“银术可已死,贼帅已亡,杀!”
牛皋可不是傻子,他脑筋一转,也急忙呼喝起来:“银术可死了,快杀呀”。
一时间,“银术可已亡”的声音直冲云霄。
伏在马背上的银术可闻言不禁一愣,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太平军却说自己死了?
“银术可无事!”
“银术可无事!”
听到侍卫呼喝,银术可才一个激灵醒悟起来。
他娘的,感情太平军玩的是攻心计。
远处的金兵看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一伙太平军正在与银术可的护卫激烈的厮杀,至于战况如何,没有人知晓。
眼下,太平军齐声呼喝,顿时让人深信不疑。
银术可死了,南征统帅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接连遇挫,金人早已经身心疲惫,战役全无,如今听到银术可战死的消息,当即一溃千里,所有人都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连银术可都死了,这仗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考虑如何向阿骨打交待才是正经事!
石宝大喜,他带着麾下兵马一路穷追猛打,愣是不给金人停留整兵的机会。
城头的魏清源见状松了口气,无论银术可是生是死,战局已定。
金人败了!
这可是万余金兵!
要知道,辽人也好、西军也罢,面对如此数量的金人,能够勉力维持不败已经很是困难了,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战而胜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毫无疑问,战事的转折点就在于牛皋与方杰投掷的长枪、长矛,以及后面二人灵光一现的呼喊。
如今,即便银术可打马而立,竭力呼喊着,“我还在,我没有死!”
可是,四处溃逃的军卒们却对此置若罔闻,一队队盔甲不整的军卒从两旁狂奔急退。
“银术可,大势已去,先冲出去再说!”
“前军已乱,敌军士气正盛,避其锋芒,缓缓图之才是上策呀!”
银术可咬牙切齿,陡然发出一声怒吼:“太平军,我与汝誓不两立!”
大局已定!
势如潮水的太平军在方杰、牛皋、石宝等人的带领下对着金人穷追猛打。
不过,金人毕竟是骑军,而且此时正是白昼,一旦对方一心想逃,即便是方杰的骑军也拦不住。
一炷香之后,金兵终于还是逃了出去。
德州一役,太平军折损兵马七百有余,其中,玄甲军折损六十人,德州守军损失一千三百人,而银术可麾下四名谋克战死,军马折损两千余众!
要知道,南下之初,银术可麾下有着万余兵马,如今,一旬不到的功夫便只剩下六千余骑,而且,其中有不少兵马已然带伤。
如果不能好生休整一番,这些金兵短时间内很难形成战力!
为了一绝后患,方杰派出大量人手时刻盯紧了银术可的动向,若有可能,随时打算给予其雷霆一击。
然而,银术可也不是等闲之辈。
德州之败,完全在与银术可没想到方腊竟然会抛弃官、贼不两立的想法伸出援手。
正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正因为银术可没料到方腊会及时出兵,所以才在德州一败涂地。
眼下,有了前车之鉴,银术可必定会处处小心!
对于太平军而言,今日一战,同样是一场苦战。
金人战力之强,远胜过西军!
若非统兵作战的牛皋、方杰、石宝战力超群,数量不占优势的太平军几乎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眼下,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
魏清源站在城头,高声问道:“多谢诸位援手之恩,眼下金人已退,诸位可有用得上某的地方?”
此人能够在万余金兵叩城之际死守城池不退一步,也算是一员能臣了!
念及此处,方腊并未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让对方派出民壮打扫战场。
好在魏清源也上道的很,他使人取出城内一半以上的药材,尽数交给了太平军。
对此,有亲信暗自提醒,“使君,若是朝内有人以此弹劾你,那该如何是好?”
魏清源负手而立,“无妨,只要能护住这一方百姓,便是将我流放岭南我也心甘情愿!”
话已至此,亲信也只能叹了口气。
魏清源一身才华,只是不善于钻营,所以才数年未得存进。
如今虽然守住城池,可对于朝廷而言,金人是盟友,方腊才是叛逆。
魏清源此举,只怕又是招祸之举!
事后,经过清点,一共俘获战马六千匹,甲胄两千副,刀枪各千柄,另有钱财近万贯!
如此多的东西,方腊本想与魏清源分润一些,谁曾想,对方分毫不取。
目前魏清源已经有了通贼的嫌疑,真要是再得了方腊的战利品,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对此,方腊略一考虑便明白了究竟,于是他便下令给予出城的民夫每人两贯的辛苦钱。
此举自然引得民夫欢呼不已。
都说贼人凶恶,如此看来,反倒是金人更加可恶!
听说金人屠戮了不少乡堡,他们才是真正的豺狼。
与之相比,这太平军倒是比官军更像官军!
经此一役,不少乡民已经在心中萌生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只待时机成熟便落地发芽!
且不论百姓如何想,将战利品尽数打包带走之后,方腊接到方杰禀报:银术可带兵一路南下,大有直入京东路的迹象。
“这贼子真是阴魂不散,方杰,此獠便交给你看顾,我们大张旗鼓来一趟,也不能白来,我打算再次募集兵源,方便日后行事!”
众人对此欣然同意。
如今太平军麾下除了韩世忠所部西军以外,其余人马多是江南之兵。
未到冬季也还好,气候相差不大,南人也能承受的住。
可真要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冬季,只怕江南之辈受不了北地的气候。
这时候,北地汉儿的重要性就显露出来了!
太平军方腊在河北募集兵源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这时,金人落荒而逃的消息早已经在方圆数百里内传遍了。
北地汉儿虽未见过太平军的战斗力,然而,金人的凶悍他们却亲眼目睹。
眼下,太平军连金兵都能赶走,战力岂不更胜一筹?
想到这里,不少北地汉儿便聚集在一处,同时参加募兵。
一时之间,太平军招募兵员的场地挤得人山人海,间或有闻讯赶来的青壮着急地问询:“吴王招募了多少兵卒?可还有缺额?”
“急个鸟!再等一炷香的功夫,就会有军卒唱数了,刚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也不过招募了三百人而已”
新来的青壮松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我听说这次要招募五千人,咱们总归是有机会的”。
“唉,那可不好说,往日里咱可没见到这么多的青壮,真是不遇场面不知道人多,你瞅瞅,这附近的兄弟起码得有两千开外吧?”
“那可不是!”
“你就瞧着吧,待会儿这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苍天保佑,我现在只盼着晌午之前能够轮到我,能否过关就看祖坟能否冒青烟了”
“哈哈,兄弟说笑了”
“没跟你说笑,咦,你瞅瞅,又来了两队人马”
青壮闻言望去,果然看到不少人纵马而来。
趁着一众青壮盘算兵卒缺额的时候,一名太平军校站在木台之前,高声喝道:“诸位兄弟听好了,要想加入太平军,须得令行禁止,我家王上有令,什么时候你们排出齐整的队列,什么时候再对你们进行考校”。
换言之,在众人排出合适队列之前,谁也别想继续了。
当下,有人叫了起来:“敢问这位哥哥,多少人一队?”
“五十人一队即可”
“听见没?吴王在此募集兵员,摆明了是看得起咱们,咱们兄弟可要给他长脸,莫要坠了他的面子,不就是排队吗?快快快,谁要是误了时辰,无法进行考校,待会儿可莫要哭嚎”
一开始,青壮们谁也不服谁,可瞥到率先排列整齐的青壮已经开始考校之后,他们当即有了危机感。
总共征召五千军卒,如果名额都被占了,那大家伙儿岂不是白开心了?
不需要人提醒,只要凑齐五十人,青壮们便急冲冲地往前走。
“不要急,不要急,排的齐整些!”
生平第一次,青壮们开始意识到队列的重要性。
行至近前,一名军卒拿着铁片卷成的喇叭,大声叫喊起来:“有谁识字,懂书写?到这边,报上名来,可以免于考校!”
“报,这位大哥,小生粗识几个大字!”听到还有这待遇,一人站了出来。
“喔,你且过来”
许方应诺之后并没有立刻抽身离开,而是指着自己前后的队列问了起来:“敢问大哥,我离开之后,不知道对他们有没有影响?”
那军卒笑道:“你倒是个有心人,不妨事,只要他们把队列排的齐整些,少个把人不妨事的”。
许方松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于是,在同伴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许方迈步离去。
方腊一时无事,恰好注意到了许方,此人面对诱惑犹能方寸不乱,铭记集体,倒是一个人才。
许方的考核与别人不同,军卒拿来一卷纸,让其逐字抄写。
阅罢之后,许方研磨执笔,落笔如飞,不及片刻,就将上面的文字誊抄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