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太平军势如潮水般的攻击,西军甲士败下阵来。
想要以步克骑,不仅需要远、近武器相结合,还需要配合超强的锐气与胆略,上述几点,缺一不可。
然而,由于西军退的仓促,他们根本没有完全的准备。
姚平胜本想迟滞太平军的攻击,坚守到中军撤退那一刻,然而,强悍的太平军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怎会如此?”
姚平胜满腔愤懑,他带着几十名亲卫竭力抵抗,势如疯虎一般。
一名回鹘骑军纵马而来,用长枪径自刺向姚平胜,却被他抓住枪杆,回鹘人担心被其拽下战马,只能放弃长枪,纵马离开。
姚平胜完全放弃了撤离的打算,他左手持刀,右手持枪,徒步死战。
好一个西军猛将,眨眼间他便刺倒三匹战马,杀死四名骑士。
不过,姚平胜的这番动作,当即引来一队骑士,他们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困。
“儿郎们,今日我等纵使战死,也不能让贼人小觑了西军!”
“死战、死战、死战!”
……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姚平胜萌生了死志。
太平军可不会跟他们废话,下一刻,数不尽的长枪、长槊、长戟已然急促刺出。
姚平胜竭力格挡,只听得一阵金铁交击声不断响起,然后便是武器直透入体的声音。
等到回鹘骑军四散离去的时候,姚平胜怒瞪双目,数十处伤口自甲衣内不断涌出,没多久,他便死了。
花荣策马前行,朗声道:“继续前行,莫要止步!”
“杀、杀、杀!”
回鹘军纷纷应和,俱是战意沸腾!
当姚平胜的身影彻底被回鹘骑军所淹没的时候,西军的阵势彻底崩塌了。
一名、一百名、一千名……
四散而逃的西军越来越多,他们丢下武器,只想逃离前线。
然而,两条腿的人如何能逃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没多久,回鹘骑兵便追上了夺路而逃的西军,有的人伏地乞降,也有人试图顽抗到底。
对于投降的西军,回鹘人并未痛下杀手,可面对顽抗之人,他们重拳出击,一阵乱刀砍过,顽抗之人便死于非命。
一时之间,方圆数里的西军大营到处都是四面奔逃的溃卒。
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浓烟滚滚,西军将士披头散发,宛若被人驱赶的走兽一般。
这副情景落到种师中眼中,直让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由于过于用力,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出。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坐守营寨的八万官军竟然一败涂地。
没有一支兵马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太平军。
太快了,一切仿佛噩梦一般。
一时间,种师中头晕目眩,马背上的身影摇摇欲坠。
数百步外,一队太平军已经杀了过来。
此时,“种”字大旗下,数十人护卫的种师中已经成了无比显眼的目标。
“是种师中!”
“杀了此獠!”
“放箭、放箭!”
……
能够斩将夺旗自然是极好的,可种师中身边还有不少扈从,想要短时间内杀过去很是困难,与其让此人就此逃窜,倒不如乱箭齐发,若能将其射死自然是极好的,即便不能射死,进一步射杀其扈从也是個不错的方法。
话音刚落,十多支箭矢从各个角度劲射而出。
“噗噗噗!”
转眼间便有数名扈从中箭,甚至还有一支箭射中了种师中的坐骑。
战马中箭,痛嘶一声便歪倒在地。
种师中躲闪不及,右腿被马腹压住。
数名扈从见状大惊失色,他们举盾遮掩,奋力抬起战马,将种师中救出来。
“相公,贼人要杀过来了,怎么办?”
种师中深吸一口气,正想战死在此处,陡然间,一名军将大声疾呼:“相公,突围出去吧,如果十万大军尽数折损在这里,日后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了!”
宛若晴空霹雳!
种师中瞬间缓过神来,是了,如果今日战死在这里,种氏一门必将会刻在耻辱柱上,可如果今日突围而去,留待有用之身,终归有东山再起之时!
有了决断之后,种师中的动作非常快。
“往江边的芦苇丛跑!马上就要天黑了,只要冲入芦苇丛,今夜便可伺机过河,一旦过河,贼人便奈何不得我们!”
种师中死中求生,他丢掉所有能够显示自己身份的物事,带着亲卫便往西南方向杀去!
这一幕早落入远处的太平军眼中,他们可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当下大声疾呼:“莫走了种师中,长胡子的是种师中!”
种师中闻言急忙割了胡子。
“快,追上去,骑白马的是种师中!”
种师中又惊又怕,急忙弃了白马,换了一匹寻常战马。
这时,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后方的太平军彻底跟丢了种师中。
东南西北,四面都是太平军。
四处奔逃的西军绝望地发现,哪怕他们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等待他们的也不是什么生路,而是另一支杀气腾腾的太平军。
半个时辰之后,营内的厮杀告一段落。
天色渐暗,晚霞如血。
一支支火把逐渐点燃,自兖州而来的城内青壮与太平军一道正在打扫战场、搜救伤卒。
地面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西军丢弃的甲胄武器更是随处可见。
间或有敌我双方的伤卒在痛苦地呻吟着,兖州青壮闻讯之后急忙上前救助。
这一刻,不分敌我,每一名伤卒都能得到救治。
适才那番厮杀,先行出城的牛皋虽然兵马不多,但士气却旺盛的很,他们以寡击众,硬是突入官军大营,在其中搅和个底朝天。
这一部人马很是疲惫,除此之外,林冲、杨再兴、邓元觉其他三路大军也都有些身心疲惫。
为了完成围剿种师中这一壮举,各部人马一路急行军,到达战场之后更是一路强袭。
无论是战马,还是军卒,都有些体力不支。
林冲、杨再兴、牛皋、邓元觉四路大将相会于西军大纛之下。
甫一见面,几人便放声大笑:“痛快!”
一战围剿十万官军,俘虏四万、击杀六千,另有溃卒数万不知所踪。
这可是堂堂正正的破营之战,没有阴谋诡计,敌我双方数量相仿,官军的数量甚至还要多一些。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平军大获全胜。
此役影响深远,必将进一步影响到宋廷的布局,以及金、辽、夏三国势力的动向!
当然,对于方腊而言,关注当下才是要紧事。
“什么?种师中不知所踪?”
当城内的方腊得知种师中不知所踪的时候,立刻严令各部人马予以追击。
只是,在这样的夜色下,想要找到人显然很是困难。
一时之间,四路大将纷纷下令,他们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各自派人负责自己所在方向的搜寻任务。
于是乎,无数支火把依令行事,他们五十人为一队,四散而开,期间约定以哨声为讯号,若是发现官军,便以哨声相约。
方腊依旧未曾出城,为了防止官军困兽犹斗,他环顾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兖州戒备不可松懈,城外大营同样不可松懈,种师中虽然败了,但西军也有能征善战之辈,一旦让其窥到破绽,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当前的情形十分复杂,方腊的太平军确实大获全胜,杨再兴、吕将等人也证明了自己的指挥才能,可这场胜利并非盖棺定论。
只因为四散而逃的官军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当种师中逃窜之际,不知有多少溃卒逃出生天。
虽说这些乱军已然胆寒,可一旦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再给予一定动员鼓舞,只怕这些乱军转眼间便可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无论在什么时候,一支超过万余的兵马,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天色深沉,月亮藏在云朵中,星星也稀疏可见。
若没有火把照路,等闲人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这时候,前方的灌木中突然窜出几道身影。
正在搜寻敌踪的太平军顾不得眼前,当下便一路狂奔,试图捉拿官军。
然而,就在这队太平军离开之后,又有六人从灌木里钻了出来,这些人不打火把,摸黑来到河岸边,正打算泅渡过河!
其中一人,目光深沉,不发一言,正是小种相公种师中!
短短几日的功夫,种师中可谓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刚开始,坐拥十万大军的种师中意气风发,大有速战速决剿灭方腊的雄心壮志,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种师中仓皇如丧家之犬,只能狼狈逃窜。
为了引开贼人,几名亲卫甚至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迹象,这让种师中十分羞愧!
“相公,速速过河!”
在亲卫的催促下,种师中只能踏入冰凉的河水,泅渡过河。
一行人即便在河中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们的甲胄早已经在奔逃的过程中丢掉了,即便是武器都只剩下了仨瓜俩枣。
终于,种师中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河流,他暗暗告诫自己,战场上胜败都是常事,只要不放弃,坚持筹备,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日。
这不是苟且偷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百折不挠、卧薪尝胆!
当太平军循迹而来的时候,种师中一行已经在高俅的接应下逃离此处。
按理说,高俅绝不应该在此,可他偏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