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烟雾、火焰配合风向还可以这么使用。
只是,贼人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西风的?
种师中阴沉脸,此番南下平叛,他身负朝廷厚望,为此,圣人甚至不惜与西夏人苟合,若不能成功平叛,只怕国将不国!
这一战干系重大!
灭了方腊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否则,一旦没了这十万西军精锐,西夏人、金人、辽人势必会像恶狗一般扑上来,到那时,朝廷又拿什么来抵挡?
不,西军绝不能败,种师中绝不能败!
想到这里种师中急忙让军卒准备布巾,用水打湿之后捂住口鼻,然而,这样一来,定然会影响到战力。
纵火焚烟的太平军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林冲此时与花荣等人打马而立,只见他环视四周,语调轻松地说道:“贤弟,官军已经失了方寸,你部下勇士可敢一战?”
花荣朗声反问回鹘骑军:“诸位,你们的勇气还在吗?”
回鹘人受不得激将,“在!”
林冲微微颌首,“若骑军敢战,那便先行冲阵,我部随后即到!”
花荣抱拳笑道:“正该如此!”
就在一众回鹘骑士略有退缩之意时,花荣环顾左右:“大战在即,心生胆怯,不敢随我出战的,不妨后退一步,花某绝不怪罪!”
事已至此,谁还能后退?
花荣连问三遍,回鹘人非但不退,反倒激起他们的怒火。
“花将军小觑我们了,不过是一群宋人官军而已,且让我们杀透敌阵!”
“没啥好说的,杀过去,让他们见识咱们回鹘人的厉害!”
……
当下花荣重重颌首,“既如此,诸位随我来!”
一众回鹘骑军受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应道:“遵命!”
“哒哒哒!”
只见花荣打马先行,猎猎飞舞的大旗紧随其后,两千名回鹘精锐随扈左右。
在骑军之后,林冲的一万五千兵马排着整齐的队列肃然而行。
种师中的西军至此不过三日,刚开始官军还有人数上的优势,然而,随着战事的进行,随着一支支太平军驰援而来,官军连仅有的优势也没有了。
“叮叮叮!”
鸣金的声音不断响起,按照种师中的吩咐,姚平胜正率部撤离兖州。
这一日,十万大军南下平叛,所有军将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前番种师道损兵折将,丢尽了西军的脸面,如今,所有人都想报仇雪恨,用方腊的头颅来彰显西军的势力。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先是折可求战败,接着进攻兖州受阻,这让姚平胜心中十分恼怒,这仗打的太憋屈了,主动权都在贼人手中。
就算是面对金辽虎狼之辈,西军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本以为今日再攻兖州,可以一雪前耻,谁曾想,又有贼人援军赶来。
听说,如今大营四面受敌,贼人数目接近七万之众!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什么时候贼人竟然有了如此多的兵马?
正行军间,副将指着兖州大惊失色,“贼人出城了,他们追上来了!”
姚平胜闻声望去,只见兖州城门洞开,一支甲兵正列阵前行,为首一将意气风发,正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贼人好大的胆子!
竟敢此时出城!
姚平胜又惊又怒,然而,平静下来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确实是太平军出击的最佳时机!
万余西军正在退往大营,此时若被人衔尾追杀,只怕很有可能引发一场大败。
环顾四周,只见身旁诸人眼中都露出不忿之色。
西军向来自诩天下强军,从未将太平军放在眼中,今日,却是被对方骑到头上拉屎了!
若是不发一箭就这么慌慌后撤,岂不是说西军怕了贼人?
“将军,某愿意留下来,战一战贼人!”
姚平胜深吸一口气,种师中的将令不可违背,不过,留下一部人马予以拦阻也是题中之义!
姚平胜也是西军猛将,是能亲自上马与敌厮杀的大将。
这样的人,自有其傲气与血性。
换言之,若没了不畏强敌、不惧死战的劲头,只怕这样的军将也没有留存的必要了,还不如早些投降!
“姚豹子,你领两千人留下,战上一场便循机退下!”
“得令!”
……
官军大营正南,吕将统领大军很快便与营中的官军争锋相对,战作一处。
一时间,长戟如林,长矛染血,喊杀声此起彼伏。
刚开始,官军并未将名不见经传的吕将看在眼中,他们认为此人并无拿得出手的战绩,应该是四路贼军中最弱的一环。
然而,双方稍一接触,官军就有些撑不住了。
右翼瞬间开了一道口子,负责右翼的一营人马伤亡惨重,军将战死之后,数以百计的军卒接连后退。
溃败很快向中军蔓延!
迫于无奈,此处官军大将只能急忙抽调援军试图堵住缺口。
然而,太平军攻势猛烈,数百人添过去很快便被砍杀殆尽。
西军大将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带兵出战。
双方很快便来到短兵交接的距离!
擒贼先擒王!
西军大将挥舞着武器,试图将吕将斩于马下!
说来也怪,此人所到之处,贼人步卒竟然潮水般散开。
正思虑间,只见一名头戴红盔、俊逸非常的军将正策马而来。
“你便是吕将?”
吕将微微颌首,电光火石间便驱马加速。
西军大将奋力砍杀,却只感到脖颈处痛了一下。
接着,一颗斗大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吕将放声大喝,“此獠已死,随我杀过去!”
“杀、杀、杀!”
太平军气势如虹,无可阻挡。
噩耗接连不断,绕是种师中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才多久的功夫,结阵而守的西军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
什么时候贼人变得如此犀利了?
怎么办?
种师中额头生汗,他以为自己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谁曾想,还是小觑了贼人,小觑了方腊!
十万西军在边陲蹉跎岁月,可方腊的太平军却一刻也不曾停歇,他们南征北战,早已成了百战精兵。
贼人已然全力以赴,这一战,就算勉强守住了营寨,可将士们又要折损多少?
若是败了呢?
种师中不敢想象。
“相公,贼人攻来了!”
浓烟刚刚散去,尚未缓过劲来的北方营寨很快便赢来了太平军的第一波进攻。
“中军再调五千兵马过去,其余暂且不动!”
“诺!”
花荣的回鹘骑军瞬间冲了过来,他们抛射箭雨、投掷飞斧,将前排的官军一个個杀死。
接着,有人拉开栅栏,有人越马杀入大营。
此处西军早就被浓烟呛得战力大减,甫一遇上生龙活虎般的回鹘人,当即落入下风。
林冲所部人马紧随其后!
太平军连破数道防线,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为此,各部督战甲士砍杀逃卒已然杀得手软。
若是寻常战事,在这般酷烈军法的威胁下,军卒早已死战到底,然而,强悍的太平军早已扰动军心。
数不尽的西军不再折返杀敌,顶多滞留原地,不进不退。
战场之上,要么战死,要么溃逃,哪容得犹豫?
下一刻,咆哮而来的太平军杀了过来,摧毁了这一营人马。
等到后来,殿后的督战队甚至成为前军,不得不面临太平军的围攻。
刺、砍、挑!
太平军配合默契,即便占据上风,可他们的排兵布阵依旧稳扎稳打。
从兖州城楼看去,可以看到硕大的官军大营,处处是狼烟。
一面面象征太平军的红色战旗在营中肆意搅动,战旗下,红色头盔的太平军组成了一道道红色的浪潮,汹涌无敌。
放眼望去,红色的方阵正不断侵蚀着官军的阵势。
官军败局已定!
杨再兴放声大笑:“痛快,着实痛快!”
一队队太平军冲撞砍杀,斩掉了无数残肢断臂,砍掉了数百头颅。
血花飞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沐浴在这片腥风血雨中,太平军越战越勇,而官军却连连溃逃。
有垂死挣扎者,有痛哭乞降者。
就在这般局势中,四面太平军不断挤压着西军的生存空间。
尤在守城的太平军发出振奋的呼喊。
兖州士绅彻底明白了大势!
方腊就是大势!
太平军就是大势!
此役过后,朝廷再也无力应对太平军,说不定连赵氏江山都要易主了!
“击鼓助威!”
隆隆的战鼓声与城头呐喊助威声混做一处,仿佛整座兖州城都在呐喊、咆哮。
方腊想要亲自上阵,却被亲卫再三拦下了。
“大王千金之躯,不可再犯险地!”
方腊一时手痒,却也知道自己很难再上战场了。
只要击败种师中,太平军的实力必将进一步增强,而肩负厚望的方腊确实容不得半点闪失。
种师中心急如焚,本以为西军能够稳住战局,最不济也能稳住一路。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种师中一巴掌!
面对气势汹汹的太平军,没有一处官军能够稳住阵脚。
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种师中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环顾四周,除了少量扈从之外,种师中再无可调之兵。
不知何时,有人低声说道:“相公,是否该退兵了?”
“退兵?往哪里退?”
种师中面色沉重,此时若是退兵,只怕数万大军将遭遇重创。
只要坚持下去,只要熬到天黑,气力衰竭的太平军必会退去,到那时,官军就有了一线生机。
“告诉各部人马,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半个时辰,某种师中就在这里,绝不后退一步!”
小校无奈,只能再度传令。
厮杀至今,其实明眼人都已经看得明白,官军败局已定,绝无绝地反击的机会。
偏偏种师中心存侥幸,妄想再战半个时辰。
不在交战的前线,自然感受不到情况的危急!
不知何时,已然归营的姚平胜成了唯一一部尤在抵抗的官军。
就在兖州城外,适才留下断后的兵马已经尽数折损。
姚平胜化悲痛为力量,带着本部兵马死死守在这里。
前方不断有溃军败退回来。
姚平胜不再阻止,只要溃卒不去冲进战阵,他便任由他们自行离去。
这时,不断有溃卒加入其中,重新结阵,姚平胜不悲不喜,冷言以对。
连番厮杀,姚平胜的一万兵马只剩下六千人,他们组成数个方阵,扼守这处营寨。
这里是大军的退路之一,如果守住营寨,最起码中军还有逃脱的可能。
若是姚平胜败了,中军只能强行突围了!
“步卒让开!步卒让开!”
后方,忽然传来阵阵呐喊声。
紧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正在与官军缠斗太平军急忙闪开道路。
这时,数千骑卒策马狂奔而来。
无数的太平军为此摇旗呐喊,使得铁骑冲阵的气势瞬间增加了十多部。
这支骑军就像奔腾的激流,卷起滔天的巨浪,将前方的阻碍一概冲垮,像冲天的火焰,燃烧尽一切敌卒。
此等威势,西军无人不惊。
姚平胜阴沉着脸,太平军战力之强,超乎想象!
没多久,疾冲而来的骑军瞬间变冲了过来,他们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官军太多反应的时间。
花荣冲在最前方,他用手肘夹住长枪往前直刺,正中一名官军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其杀死、撞飞!
身后的回鹘骑军有样学样,也是大开杀戒。
要知道,此处官军匆匆结阵,根本无法应对骑军的冲锋。
若是寻常步卒还好,步卒对步卒,即便一时不敌,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溃逃。
可上千斤的战马奔驰起来,所形成的威慑力非比寻常!
即便姚平胜奋力杀敌,可还是止不住麾下兵马的溃败。
花荣越战越勇,他连续撞翻多名甲士,杀人如割草。
两千回鹘骑军紧随其后,“嗷嗷”叫着杀入敌阵。
此时官军已然竭力变换了阵型,将长兵器换到前方结阵。
有战马当即被兵器戳伤,发出阵阵悲鸣,也有骑士被战马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有人落马之后被同伴的战马踩为肉泥。
不过,绕是如此,回鹘骑军还是纵马如飞,他们撞倒一名又一名官军,击杀一人又一人,将其践踏为辨不出模样的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