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果断下手,将杀良冒功的军卒尽数杀掉!
否则的话,一旦谣言进一步扩散,城内禁军与百姓的冲突将迅速加剧,甚至可能导致事情失控,到那时,汴京还能守得住吗?
有了这样的决断,李纲登上城头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杀良冒功的军卒当众斩首,同时果断下令:“自此以后,无论何人发现城内奸细,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支持,若有人未经准许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擅自杀人,必然要遭受惩处!”
此情此景,瞬间安抚了躁动的人心。
“李右丞明辨秋毫,实乃活包公也,然而,我等胞泽无辜殒命于此,实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家人交代”
一众郡兵目光喷火,这帮泥腿子竟然要得寸进尺,实在是不知所谓!
谁曾想,李纲唤来左右侍从,嘴里道:“你们持我印信去库房支取钱财,郡兵也好、百姓也罢,一概给予五十贯抚恤,此事就此揭过!”
百姓也好、郡兵也罢,听到此言都熄了几分怒火,他们对李纲的处置心服口服,“一切听凭右丞处置!”
“善,既如此,所有人各归各位,贼人马上就要攻来了,某就在这里,若有人不遵将令,立斩不绕”
“诺!”
李纲此番处置,既安抚了城内青壮,也稳住了守军的恐慌情绪。
最重要的是,作为兵部尚书、尚书右丞,李纲亲率文武官员登城督战。
这在以往的日子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可李纲偏偏做到了!
就这样,在李纲的诸般处置下,官军的士气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几分。
“咚咚咚!”
城外的太平军敲起巨大的战鼓。
一队队军卒列阵前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只见刀戬如林、甲胄连天,无边无际的军阵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城头的官军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一时之间,不少新卒吓得脸色大变,手中的武器瑟瑟发抖。
种师中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李右丞,贼人锐气正盛,若不能挫其锋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李纲深以为然,“小种相公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若有一勇将出城小胜一场,必可挽回军心,搓敌锐气!”
李纲环顾左右,“小种相公所言深得我心,左右,谁可出城涨我士气?”
宣抚司都统制姚平远是西军大将姚古的养子。
如今,种师道、种师中兄弟二人在太平军身上丢盔卸甲,族中精锐十去七八,姚氏一族便成了西军当之无愧的核心!
此番,姚古响应勤王号召,尚未入城,姚平远便成了姚氏在城内的头面人物。
为了彰显姚氏一族之勇猛,姚平远抱拳请战:“某愿领三千精兵出城邀战!”
李纲大喜,“善,此战不败便是胜,姚将军定要多加小心!”
“诺!”
姚平远明白李纲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官军败不起,也不能败。
这时,领军出战的姚平远只要能出城与太平军周旋一番之后得以全胜告退,便可以大涨军心士气!
“吱嘎嘎!”
城门缓缓向外推开了,姚平远一马当先,率领三千步卒大步而出,隔着老远,便听他朗声喝道:“西军姚平远在此,谁敢一战?”
为了彰显军威,一队队军卒不断重复着姚平远的邀战之语。
方腊麾下,一众军将跃跃欲试。
“吴王,让某去揪掉此人的脑袋,此獠太过嚣张,不可不除!”
石宝刚刚表达了求战的意图,水浒旧将杨志便毛遂自荐,“杀鸡焉用牛刀,石将军如今声名显赫,此獠不过一无名小将而已,某出马便可将其生擒活捉!”
方腊思考了片刻,当即颌首应承下来:“也罢,既如此,那便由杨志领军出征,此役,许胜不许败!可能做到?”
杨志挥舞着长刀,朗声笑道:“王上稍安勿躁,杨某去去就来!”
杨志应承一番便拍马上前,直取姚平远,“败你之人,杨志也!”
姚平远不屑一顾:“无名之辈也来送死!”
杨志善使大刀,他在马上一记力劈华山,恶狠狠地往前砍去。
姚平远冷着脸,只是一枪便挡了过去。
太平军中军所在,方腊打马而立,眨眼间,杨志已经跟姚平远大战了二十个回合。
连番交手,杨志依然摸清了姚平远的招数。
下一个回合,只听杨志陡然一声暴喝:“啊呔,吃我这一招!”
电光火石就,只见杨志右手蓦然往前一掷。
数尺长的短矛便带着风声呼啸而过,直往姚平远而来。
都说冷箭要命,可沉重的短矛飞驰而来,同样威势十足。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准头,如果姚平远不做躲闪,一定会被短矛当场钉死!
城头上,李纲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隔着老远,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短矛上的杀气。
这名贼人着实可怖!
“来的好!”
姚平远双目凛然,已经使出了十分的气力,“去!”
“铿!”
火光四溅,铁矛相撞,千钧一发之际,姚平远终于挑飞了短矛。
“噗嗤!”
力道十足的短矛虽未射中姚平远,却将后头的精锐甲士钉死在地上上。
一矛之威以至如斯,众人相顾骇然,如果这一矛射在他们身上,他们拿什么来挡?
还好,姚平远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否则的话,这一波交手,必然是杨志大获全胜!
就这样,宛若火星撞地球一般,二人厮杀连连。
现场卷起一片尘土,谁也看不起尘土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志方才持着短矛大笑不已。
对面,姚平远的脖颈处出现一道血痕,适才,杨志舍命一击,若非武器折断,姚平远便有战死之忧。
论武艺,杨志与姚平远相差无几,可是,杨志气力占优,又无牵无挂,反观姚平远不同了,身为西军姚氏在城中的话事者,姚平远退无可退,他须为自己身后的几万人考虑。
人,一旦有了后顾之忧,再想舍命相抵,显然难上加难。
只是一瞬,杨志就讨了便宜,虽说姚平远并未遭遇太过严重的伤势,可从明面上看,姚平远已经败了!
“可恶,某誓要杀汝!”
姚平远暴怒,正欲再次厮杀,这时,城头突然响起了鸣金声。
鸣金,必须收兵。
姚平远很是不解,却还是丢下一句狠话:“杨志是吧,不过如此,下一次,我必取你项上头颅!”
杨志大怒,正想继续强攻上去,却忽见城头射来一支又一支粗大的弩箭。
“啊啊啊!”
不断有军卒中箭身亡。
城头的官军在种师中的提醒下,将城防分成远、中、近三個层次。
对远方的太平军,用巨大的床弩以及火药营新研发的坐炮;对中间的太平军,以神臂弓和强弩来进行压制射击;若太平军已经冲到城下,这时就需要滚木雷石沸水上阵了。
远处,吕将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凌总管,该你的火炮上阵了!”
“诺!”
为了配合火炮射击,进一步扩大打击范围,辎重营正在为投石机换装火药弹。
几十斤重的火药在引燃之后腾空而起。
“砰”,阵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
城头的官军遭遇了生死危机,一时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肉飞溅的局面。
这等地狱般的场景,就连李纲都变了脸色。
吕将终于还是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床弩、火炮,强弓、硬弩,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留情。
“风,大风!”
城头不断传来射箭的口令,近千名严阵以待的弓手弯弓搭箭,他们调匀了呼吸,用一种最省力的法子射出手中的箭矢。
弓手分工明确,任务简单,目标就在城下,他们无需瞄准,只要将箭矢抛射而出,那便完成了任务,至于箭矢能否射中目标,并没有在乎。
箭矢会落空吗?
千余支箭矢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箭网,笼罩在内的太平军时刻受到死亡的威胁。
甲退,乙进!
号令响起,第一排的箭手射完一箭之后就利落的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了身后的同伴,早已蓄势待发的弓手就这样周而复始的交替射击,相互间留下了一个补充体力的机会。
轮替射击,既确保了箭矢的密度,也保证了军卒的体力,使得他们有足够的精力持续作战。
今日风向偏北,更有利于守军。
箭仗风势,风给箭威,在风力的助力下,箭矢射得更远,更有力道。
城下,太平军的弓手也在竭力反击,可是,仰攻城池,他们的杀伤力大大削减。
双方的弓手相互倾泻着箭矢,在无穷无尽的箭雨中,太平军的云梯终于搭到了城头。
吕将屏住呼吸,大胜呼喝:“传我军令,勇夺城池者,赏钱百贯!”
胆大体壮的军汉紧了紧身上的衣盔,为了赏钱,就那么义务反顾的踏上了云梯。
即便把几条云梯放到了一起,可相对于攻城的人数来说,这数量还是显得少了,几个先行的军卒刚刚侥幸的躲过了城上射来的冷箭,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阵沸腾的热水就兜头而来,顿时烫的人惨叫连连。
杀,杀,杀!
一名名军卒攀上城头,一名名军卒跌落城下。
太平军伤亡的数字攀升不止,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云淡风轻的吕将都变了脸色。
官军的战斗意志出乎意料的强烈,再这样下去,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吕将环顾左右,“诸位可有破城良策?不妨道来!”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我军数量五万上下,而城内的官军同样有数万人,若是强行攻城,只怕力有不怠”。
吕将微微颌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只有官军引诱出城,围而歼之,才可顺利攻下汴京!”
“官军新败,如何还会出城?”
吕将深吸一口气:“诸位有何妙计,尽管道来,谁能将其引出城外,战后,吴王一定不吝赏赐!”
“某有三策”一名文士伸出三根指头,闭目不言。
“洗耳恭听!”吕将微微颌首,示意对方继续。
“下策是示敌以弱,让官军以为有机可乘,出城袭击我等;中策是骂将激将,若将军能够激起守军的怒火,那么李纲必会派兵出城”,谋士缓缓地睁开眼睑,明亮的眼睛直视吕将。
吕将觉得言之有物,当下显得兴趣十足,“上策呢?”
“邀天兵相助!”那人微微一笑,浑然不觉自己的话语在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天兵?何来天兵?”
那人继续笑道:“我只问一句,官军据城而守,所凭者何?”
“粮草!”众人斩钉截铁。
“然!城中粮秣极多,足够官军近期所用。不过,只要我们对症下药,汴京必可一战而下”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汪司马,别卖官司了,还请直说吧”。
“计策很简单,我从南荒之地带来几名驯鸟师,他们可以操空近千只鸟雀,只要他们配合,一切简单的很!”
“先生定是在开玩笑,一群鸟而已,能顶什么用”
“让先生把话说完”,吕将一锤定音,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等到谋士把计策补充完整之后,大多人都惊呆了。
“原来鸟也有鸟的用处”,众人瞋目结舌。
“妙计、实乃妙计!”
太平军将彻底服了,这般解释过后,他们意识到计策确实有成功的可能性。
早就听说梁山汪末泥智计百出,没曾想,果真有过人之处!
如果真能烧了城内的粮秣,非但可以断绝官军的后路,甚至可能引发城内躁乱。
城内有武德司的数百人手,若能配合妥当,说不定还有一击夺城的可能性!
眼下,城内秩序井然,李纲将城内的防务布置的井井有条,即便武德司有心生乱,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知道,武德司的人手太少了,如果仅凭他们这点人手,就想拿下汴京城,显然有些强人所难。
可如果还有另外的助力呢?
到时候,武德司的人手相机而动,必然可以牟取更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