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厮杀,姚古带来的两万兵马已然折损了两成,如果再滞留此处,非但不可能突破太平军的阻拦,反倒有可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正是意识到敌我双方的巨大差距,姚古才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前军变后军,即刻撤回封丘!”
姚古将旗摇动,残余的官军当即调转方向意图撤离。
然而,鲁智深已经率人追了过来。
“莫走了姚古!”
“斩了姚古,吴王有重赏!”
……
太平军此起彼伏的呼喊给官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久经战阵的西军还好,他们尚能维持军阵,且战且退,可临近招募的勤王兵马来源太过复杂。
郡兵、乡勇打打顺风仗倒是可以,然而,此时面对逆境,绝大多数人马都在望风而逃,他们不顾军令,只想着尽快逃离此处。
由于逃窜的人数太多,姚古根本无力制止。
不知不觉间,七千西军已经成了仅有的在与太平军交战人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右两翼的太平军已经形成了一个钳形攻势。
如果姚古不能带人尽快冲出去,一旦巨钳合拢,这么多西军,一個也逃不出!
厮杀到现在,双方人马全都杀红了眼。
巨盾也好,弓手也罢,他们都抛弃了熟悉的武器,加入战团。
这是一场绝境之战。
姚古本想杀出重围,然而,鲁智深的难缠却将他推入绝境。
杨再兴的兵马近在咫尺,石宝的人马也在附近。
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一炷香之后,姚古依旧不能杀出去,那么,这支西军将葬身此地。
姚古明白这一点,鲁智深同样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鲁智深才率人死死咬住。
绝境之下,西军势若疯狂,他们在姚古等人的统领下迸发出超强的战力。
太平军逐渐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胜利的天平一点一点向他们倾泻。
危急关头,西军小校竭力呼喊:“将主,快冲出去,我们为你掩护!”
姚古咬牙应下。
这时候可由不得推辞谦让,一旦太平军完成合围,在其余官军靠不住的情况下,姚古与他麾下的七千西军甚至有可能尽数陷落在地!
“杀、杀、杀!”
姚氏一族久在边地,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经营下,麾下兵马形同私军。
此时,为了让姚古逃出生天,一名又一名军卒彻底豁出了性命。
日头西沉,方圆三四里的范围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
终于,在麾下军将的竭力掩护下,姚古逃了出去。
然而,其余官军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平军三股兵马尽数到位,他们交相呼应,优势尽显。
对于太平军来说,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赵宋已经向天下下达了勤王诏书,在这样的情况下,势必有大队大队的勤王军赶来增援。
若能在此时将姚古麾下的西军予以重创,无疑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姚古一步三回头,他觉得耻辱无比,堂堂的西军大帅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要去怪谁?
鲁智深身前已经倒下了二十具西军的尸首,然而,为了拦阻这员太平军大将,为姚古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西军依旧前仆后继,没有一丝惧色。
被人纠缠了这么久,鲁智深早已经又急又怒,临行之前他可是夸下了海口,可现在,姚古已然逃了,这让他如何向邓元觉交差?
“铿铿”,金铁交鸣声响起,鲁智深的斧刃又一次被对方二人合力挡了下来,恼羞成怒之下,鲁智深蓦然发力,他飞起一脚,踹飞了其中的一名官军,然后手中巨斧陡然变向,劈在了另一人的脑袋上。
只听得噗哧一声,大好头颅从中炸开,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一下子解决了两名敌手,鲁智深只觉得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他嘿然冷笑,挥斧冲向了指挥殿后的西军裨将。
此人避无可避,凶残的鲁智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手段。
西军裨将未战胆先怯,他本想与同伴合力对敌,然而,身旁的部众个个陷入了苦战,分身乏术,毫无退路之下,他只能梗着脖子玩命厮杀。
“嘿嘿,死去吧!”
鲁智深一招力劈华山,干净利落地劈了出去。
西军裨将下意识地挥刀拦阻,然而,筋疲力尽的他哪里能够挡得住熊罢似的鲁智深?
“铿”“吱嘎”,一阵牙酸似的搓动声,西军裨将虎口一痛,兵刃脱手而出。
鲁智深得理不饶人,又是一斧划出,西军裨将懒驴打滚,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要害,然而,他的右臂却被斧刃干净利落地砍了下来。
“啊!”此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叫声引得人人侧面,裨将是自愿留下为姚古压阵的。
主将离去,须得有人震住场子,否则的话,局面局面定会混乱无比。
眼下,裨将落得这般惨状,四周军卒齐齐来救。
“黑贼敢耳!”
鲁智深正要枭下裨将的头颅,耳畔冷不丁地听到一阵风声,下意识地举斧挡了一记,却是临近的军将见情况危急,丢出了兵刃,试图救下裨将。
此人兵刃一丢,很快便丢了性命,而裨将也在鲁智深的砍杀下死于非命。
姚古已逃,为了镇住其余西军,鲁智深一手拎着裨将的发髻,另一手挥动斧子,只是一下就枭下了他的头颅。
远处逃窜的姚古似有察觉,他回首望去,正好看到了裨将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不敢大声哭喊,只是咬牙遁入了夜色之中。
……
这时候,没有人顾得上姚古,鲁智深左臂高高挥动着手中头颅,大声喝道:“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四下里的太平军当即呼喝出声:“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这时候,依旧在抵抗的西军还有三千之众,他们看到裨将的头颅之后都是嚎啕大哭。
“将军!”
有的西军挥刀自刎,有的却是势若疯狂试图从鲁智深手中夺下头颅。
鲁智深哪里会让他们得逞?
没多久,依旧负隅顽抗的四千多老卒没有撑下多少时间,便被太平军包了饺子,顽抗者被剿杀的干干净净,只有不到一千人弃械投降。
算上之前战死的人马,姚古麾下的七千西军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若非方杰已然北上增援卢俊义,此番姚古绝难逃出生天!
为此,太平军也付出了近千人伤亡的代价。
没办法,这些西军完全是在亡命搏杀。
若不是太平军完全占据了数量优势,西军还可能逃出更多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平军还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援军败了?
汴京城头,登高而望的李纲很快得知了这个噩耗。
在此之前,李纲本以为援军能够顺利冲入汴京城。
一旦援军抵达,必然可以为守军注入一剂强心针。
谁曾想,数万援军根本未曾突破太平军的阻拦,反倒被杀得片甲不留!
消息传入宫中,皇帝赵桓听罢久久不发一言,“李卿,劳苦功高,还是早些休息吧,朕有些乏了!”
赵桓原本答应了要去城头劳军,可拖了一整日,却始终没有动身。
李纲本想催促一番,可看皇帝这模样,显然不想纠结此事。
无奈之下,李纲只能退去。
不曾想,李纲刚刚退去,赵桓便唤来新任的宰相李邦彦以及少宰张邦昌。
“二位认为,可有法子与方腊议和,让其退兵?”
张邦昌吸了一口气,“圣上,方腊大军压境,若没有让他动心的好处,只怕他是不会退军的!”
赵桓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此时,汴京虽然未曾告破,但他已经后悔听从李纲之言留下了。
若在开战之前便巡幸成都,哪里还要遭这个罪?
“派人出城与方腊谈谈,看他有什么要求!”
李邦彦应承下来,“那便让尚书员外郎郑望之出马吧!”
赵桓不置可否,“速让他出城办妥此事!”
郑望之本想推辞,可张邦昌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此乃皇命,岂可顽抗?”
郑望之叹了口气,只能带着副使高世则一同前往。
为了确保安全,使者一行是做着筐子缒下城头的,可谓颜面尽失。
为防贼人误伤,郑望之隔着老远便大声表明身份,“某乃大宋使者郑望之,此番奉命前来议和,不知何人主事,可否引荐一番?”
郑望之这一番动静很快便被太平军查探到,他们第一时间将宋使困住,接着逐级上奏。
没多久,行军司马汪末泥前来迎接。
一番寒暄过后,郑望之问道:“吴王劳师远征,劳民伤财,不知何时退兵?”
汪末泥捋须笑道:“为什么要退兵?吴王爱民如子,麾下将士如狼似虎,这皇位自该让他来坐才对!”
郑望之没想到汪末泥如此直接,他只能换了套说辞:“汪司马此言差异,赵宋立国百余年,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更替的?与其逆天而行,倒不如想一想如何为吴王牟取更大的利益。”
汪末泥并未争辩,“郑兄不妨仔细谈一谈都有些什么利益!”
“其一,朝廷将京东东路封于吴王,承认吴王对江南各地的统治权,其二,给予百万贯犒军金银”
双方争来争去,始终难已达成共识。
为了让世人看清楚赵宋的虚伪面目,方腊示意汪末泥可以入城详谈。
于是,汪末泥作为吴王正使住进了都亭驿,这里是专门接待外来使团的地方。
第二日,赵桓亲自接见了汪末泥。
汪末泥表示,和谈可以,但朝廷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并且要求赵桓再度派出使者前往太平军大营逐条商谈。
此时,李纲也得知了皇帝意图苟合的意图,秉承着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念头,李纲并未阻止,甚至毛遂自荐,愿意亲自前往太平军大营。
赵桓担心李纲坏事,没有应允,而是派了同知枢密院的李?作为正使,郑望之、高世则为副使。
临行之前,皇帝连连嘱咐,表示只要方腊肯退兵,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为了表达和谈的诚意,赵桓让李?带上了一万两黄金制成的金牌。
方腊接见了李?,后者跪地膝行。
“五十万锭金、一百万锭银,换算成两的话,就是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
这个数字是岁银的二百五十倍,也是赵桓订立上限的十倍。
赵桓所订立的上限,已经是朝廷能够搜刮到的极限了,再提高十倍,几乎不可能完成。
李?唯唯诺诺,压根不敢争辩,作为副使的郑望之倒是争论了几句。
没想到,方腊又提出了条件,由于宋廷有毁约在先的传统,此番必须提供一名亲王做质押!
使者将要求回禀之后,赵桓召集大臣商议,没曾想,除了李纲之外,其余大臣竟然都应承下来。
只是,太平军索要的金银数量太过庞大,没有意识到,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搜刮目标。
在交割金银之前,赵桓的弟弟康王赵构自告奋勇愿意去太平军大营做抵押。
李纲倒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首先,方腊索要的数字太过庞大,朝廷根本凑不齐,与其急着凑钱,倒不如拖上一段时间,等到勤王兵马抵达之后再说!
然而,赵桓已经受够了李纲的指手画脚,他虽未免除李纲的差事,但仅仅让其负责守城事宜,至于和谈事宜完全交给了张邦昌等人。
为了凑出和谈所需的金银,赵桓下诏,表态要卧薪尝胆,精简日常开销。
皇帝作了表态,其余人自然也要有所动作。
于是,赵桓又下了第二封诏书,他表示,为了和谈,为了凑出退兵的金银,皇帝已经变卖了宗庙的器具,为此,官员、士绅必须交出家中的金银以及金银铸造的器皿,如果还不够,那就需要全城的百姓慷慨解囊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为了达成既定目标,赵桓在诏书中对官员、宗室捐献的规格进行了仔细的约定。
然而,宗室也好,官员也罢,他们身价不同,如何能完成定下的规格?
一时之间,不少人只能借起了高利贷。
第一日,众人缴纳的所有金银都汇总到了皇帝的私库元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