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早在金兵未败之时，太平军便与太原守军遇到了一处。

刚开始，双方难免剑拔弩张，甚至差点拔刀相向。

后来，还是各自军将及时出面，这才稳住局势，共同对敌。

无论如何，金人才是屠戮百姓、烧杀劫掠的罪魁祸首！

如果太平军与太原军互相残杀，得利的必定是金人！

正因为如此，岳飞也好、林冲、鲁智深也罢，他们全都竭力约束部众。

即便在搜刮战利品时同样如此。

总体而言，由于太平军深入敌营的缘故，所以他们获得的战利品最为丰厚。

战马、金银珠宝以及各式武器数不胜数，而岳飞的太原军却仅仅搜刮到一批甲胄、几千匹战马。

若是在以往的战场上，能够一战缴获如此多的辎重，太原军必定喜上眉梢。

然而，人心如丘壑，欲海难填。

当太原守军从战俘口中得知营中的财富全都被太平军掳走的时候，几名裨将联袂来见岳飞：“岳帅，兄弟们都觉得咱们救了太平军，理当平分战利品，那可是数万匹战马、数不尽的财富啊，还请岳帅决断！”

自宗泽死后，岳飞便接手了宗泽所部人马，算上河北青壮，如今已有三万大军。

然而，由于太原长期遭受金人围攻的缘故，城内的居民也好，守城的军卒也罢，全都饱受物资匮乏之苦。

如今，好不容易打败了金人，享受享受怎么了？

不少人都觉得，若非太原军出手相助，以太平军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单独战胜金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岳飞不肯为麾下出手，必然会影响到军心士气，甚至有可能引得上下离心！

可如果开口讨要战利品，这又有违岳飞的本心！

归根结底，还是岳飞执掌兵马的时间太短了，太原军远远没有历练成如臂使指的“岳家军！”

怎么办？

岳飞眯缝着眼，很快有了决断。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这样的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后续军卒一旦尝到甜头，甚至可能再度裹挟军将，有一有二再有三！

这与岳飞的治军理念大相径庭！

“传令下去，所有战利品一律上缴，由我来统一处置，若有人不从，交出缴获、甲胄，随时可以回乡，某绝不阻拦！”

裨将脸色一变，在此之前，军卒的战利品属于私人财产，只需要上缴一部分即可。

现在听岳飞这意思，好像要重订规则？

“岳帅三思！乱世之中，实力为尊，若是过于严苛，一旦军卒自行散去，那又该如何是好？”

岳飞不置可否，“无妨，我很快就要去燕云之地了，此行，只求志同道合之辈，余者绝不强留！”

裨将压根没想到岳飞抛出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

明明是来讨要战利品的，怎么却像是来分道扬镳的？

不得不说，岳飞虽然严苛了些，然而他以身作则、作战勇猛、用兵如神，跟着他，哪怕是刀山火海，军卒也无所畏惧。

可如果离了岳飞呢？

虽说天下之大，大有可去之处，可跟着他们，真有在岳飞帐下活的明白吗？

宗泽的部将可顾不了那么多：“岳帅，太原可是重镇，更是宗帅以命换来的，咱们就这么拱手相让？”

“宗帅的遗愿是收复燕云，并不是死守太原，某秉承宗帅遗志，自然要北上燕云！”

“既如此，岳帅何不问问麾下部众的意见？”

岳飞欣然同意：“自当如此，待我与太平军谈妥之后，自会召集兵马，谈及此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其余军将即便心中不满，却也不好再进一步威逼，只是打算回营之后鼓动麾下军卒，一道闹起来。

这时，忽有快马来报，一支打着明军旗号的兵马正往太原而来，数量在三万左右！

岳飞听罢微微颌首，这才是方腊的手笔。

在此之前，岳飞始终觉得林冲夜袭敌营差了些什么。

如果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那方腊无疑是在拿两万人的性命来冒险！

可现在，三万人马的出现，说明太平军不打没把握的仗。

昨夜之战，即便岳飞不曾出城，以太平军的韧性，也足以坚守到援军抵达。

有了这三万兵马，金人同样难逃一败！

如今，谜团解开，而太原军当即起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思，他们都想快些返城。

面对两倍于己的太平军，只有据城而守，才有可能立足于不败之地！

……

三月初八，方腊东巡至青州。

在这里，方腊同样要处理公务。

一般非紧急性公务，开封留守朝廷即可处理，真正送抵方腊跟前的都是紧急要务亦或者重大事项！

比如，即将开始的大明第一届科考，需要方腊确定主考官的名单，以及对相应的考题提出意见。

比如卢俊义收拢的两万五千人马赐名为虎贲军，由卢俊义、厉天闰共同统领。

其中，卢俊义统领人马全面接受宋军留下的边关要塞，为鼓舞军心，将部分无主土地划作宫田，招募青壮耕种，所收作为虎贲军收入的一部分。

厉天闰所部人马更接近辽国，此时正招募民夫修筑城池，大力修缮防御工事，同时将附近的田地、草场收归官府，以备军用。

第三道公务是关于赵构的。

为了苟延残喘，赵构在成都招兵买马，穷兵黩武，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明面上，赵构是一副死战到底，与方腊不共戴天的模样，可私底下，他却写了一封私人书信，询问可否认方腊为父，明宋结为父子之国，自此之后，宋国年年朝奉，绝不耽误！

在真实的历史上，赵构建立南宋之后，被金兀术追的逃入大海。

为了祈求活命，赵构同样言辞诚恳、卑微至极。

这就是一個极其自私自利之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可以出卖一切人或物！

今日，赵构能够奴颜婢膝地面对方腊，他日，他同样能够以相同的姿态去见完颜阿骨打！

这样的混蛋，让他做皇帝，只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看清楚：所谓的大宋皇帝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于是，方腊看罢，不为所动，“留中不发！”

“遵旨！”

接下来十多日，方腊都在京东东路转悠，他在齐州接见了当地官员，并按照官员的安排，查访民情，期间自然是其乐融融。

实际上，为了探听真实情报，早有武德司所属四处出击，不断搜集官员不法行径。

待方腊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将相应官员一律处罚，此举自然获得百姓拍手称赞。

方腊一行在京东路震慑地方，为民除害。

数百里外，刚刚赶走金人的太原城却突发大火！

大火的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太原城内的官军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以岳飞为核心，愿意交出太原，北上燕云，另外一部，则宗泽之子宗颖为核心。

在万余兵马的裹挟下，宗颖已经成了傀儡。

当太平军运来大量猪羊、酒水之后，太原守军哪里还忍受得住？

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

所有人都在纵情狂欢！

岳飞本想在军中禁酒。

可军卒们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哪里还肯继续？

众怒难消，岳飞本打算明日大军开拨。

在此之前，就让军卒们放纵一回吧！

有了这的心态，岳飞便未曾阻止军卒吃喝。

当然了，在城中，依旧有千余人马负责巡视全城。

正常来说，城外的太平军绝不会攻打城池！因为林冲已经得到了岳飞的承诺，数日之内，定然退出太原。

谁曾想，另一伙官军竟然早有预谋，他们四处纵火，各处劫掠。

这伙人目的明确，就是在离开太原之前，狠狠地捞上一把！

岳飞听闻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带着兵马四处巡视。

一旦发现乱军，第一时间便行诛杀之举。

然而，乱军处心积虑，早已将岳飞麾下灌醉了大半，如今能够上阵的只有寥寥数千人！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更是无耻的欺骗！

岳飞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做出这等蠢事。

难道说，烧了太原城，城外的太平军就会放过他们不成？

绝非如此！与林冲接触过后，岳飞已经明白，太平军绝非等闲之辈！如果太原军信守承诺，完好无损地交出城池也就罢了，太平军绝不会横生事端！

可如果太原军横生事端，就像今日这般四处纵火，太平军又怎会袖手旁观？

太原百姓何辜？

凭白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为了弥补过错，岳飞带人四处出击，一旦发现乱军便予以迎头痛击。

双方从官衙杀到北门口，长街之上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为了阻挡追兵，情急之下乱军下令放火。

火很快点燃了起来，借助呼呼的西北风，不一会儿，整个城池都燃烧了起来。残存的百姓哭喊连天，纷纷涌出家门，向城外逃去。

乱军对这些百姓都没有丝毫的怜悯，看到挡路的就长刀砍下、长槊攒刺，整个太原城陷入了血火地狱之中。

“射！”冲天的火光之中，岳飞满下令射箭。

近距离强弓攒射之下，铁甲根本抵挡不住，一名名乱军纷纷扑倒在地。

“杀！”岳飞提着长枪，将混乱之中的乱军杀得连连败退。

军士们见他如此豪勇，士气复振，恰好后队赶来，数千人大吼着追了过去，不死不休。

乱军冲到了北门，他们七手八脚，将城门打开。而就在此时，后方的追兵已经迫近，与其交起手来。半途接应的那帮残兵士气低落，只稍稍抵挡片刻就被杀散了。

“走啊！”乱军大将发足狂奔，朝羊马墙的方向而去。十余亲兵跟在身后，脸上混合着惊惶、欣喜、恐惧等复杂的声色。

“嘚嘚……”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声音越来越近。

乱军破口大骂，太平军还有骑兵游弋在外！

“嗖！嗖！”后方有箭矢射来，乱军闷哼不断，悄无声息地倒地。

乱军大将不敢久留，踉踉跄跄冲到羊马墙边。马儿温顺地看着他，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此人满头大汗地解着缰绳，还没等他弄完，斜刺里又冲来一队骑兵，话都没有，挺槊便刺。“可知我是谁？”

来人话也不搭，只是继续刺杀。

乱军大将闷哼一声，躲闪之际大腿已被刺中，血流如注。

“跑不掉了！”他惨笑一声。

突然之间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宗泽，难道说，宗帅早料到今日之祸，所以才力荐岳飞为主吗？

一念之差呀！

若非走到这一步，只怕世人在传颂太原大捷的时候，一定会念叨到太原守军！

可现在，只怕不少人要沦为天下笑柄了。

“某愿降！”

为求活命，乱军大将意图投降。

“噗！”一骑飞至，马槊直透入胸，高高将他挑起。

乱军大将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是说太平军不杀俘虏吗？

司行方环顾左右：“你们有听到这厮在说什么吗？”

众人自然连连摇头。

“又死一个疯子！”司行方长槊一甩，尸体轰然飞跌了出去。

天下事就坏在这些疯子手里。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

为了尽快稳定祸患，扑灭城中大火，岳飞提前邀请太平军入城驻守。

失去了指挥与建制的乱军如同猪狗一般，被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雨水悄然飘落，浇灭了残存的烟火。但北风吹了一整日，却依然无法吹散那浓郁的血腥味。

街道两侧的污水沟内积满了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红色。

尸体七零八落，昨晚还欢声笑语的数千乱军，只过了一夜，便已尽数僵卧在屋舍内、大街上、城门口。

内有步军甲士袭杀，外有骑兵游弋清扫，七千余乱军尽数覆灭，一个都没能逃掉。

或还有少数混杂在百姓之中，但已经不重要了。待主力大队赶来后，还会全城大索，他们跑不掉的。

战战兢兢的百姓被驱赶了出来，哭泣着收拾尸体，拉到城外掩埋。

死掉的乡夫青壮都是他们的亲人，焉能不痛？

乱世之民，早就有这种觉悟了。

有人带来了纸钱，随风洒落。太原子弟黄泉之下，也有“绢帛”用，只能做到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