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的徐方、张俊自塘沽登陆之后大举北上,虽然连克数城,可由于所部兵马多为步卒,想要在短时间内赶到涿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西路的岳飞虽然兵多将广,可自蔚州到涿州同样有不短的距离。
由此可见,也许唯一可能出现的人马只有方杰以及花荣的骑军了。
可是,两部人马沟通不便,方杰能够及时赶到吗?
涿州城上,太平军严阵以待,誓死杀敌,涿州城下,完颜宗朝全军突进,誓要在退兵的军令传达之前攻取涿州!
没错,中军必然出事了。
根据完颜宗朝的了解,如果中军无事,皇帝完颜阿骨打必然在大纛断裂的第一时间便会出面稳定军心,甚至会增派人手,加强攻城。
然而,自从大纛断裂至今,皇帝没有出面,攻城的人手没有增加,甚至本该到阵前联络督战的皇帝亲卫都没有及时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此时,虽然保存实力是最明智之选,可完颜宗朝向来不受皇帝宠爱,及时他保存实力,也不可能更进一步,反倒有可能因为怯战的罪名牵连到嫡亲兄长完颜宗峻!
完颜宗峻可是皇帝的嫡长子,去年刚刚率领大金最精锐的侍卫亲军攻取辽国中京,此时正与忽鲁勃极烈完颜杲追袭天祚帝于鸳鸯泊。
完颜宗朝与完颜宗峻一母同胞,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候,作为大军先锋,完颜宗朝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强攻涿州!
拿下涿州,无论皇帝如何,完颜宗朝兄弟二人都是有功无过,可如果不战而退,完颜宗朝必然要遭受苛责!
“火箭准备!”
“火铳准备!”
城头上,太平军将官此起彼落的军令声响起。
“准备!”
在不间断的“哗哗”声响中,一杆又一杆装填完毕的火铳架到了垛口上。
除了火铳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火箭也蓄势待发。
在凌振的主持下,大明火器营内的火器得到了长远的发展。
除了普遍装备的霹雳火箭以及掌心雷之外,还有三十发的“一窝蜂”,以及二十发的“火龙箭”,这些种类繁多的火箭威力可能不大,但是射程普遍都在三百步左右!
此时,面对完颜宗朝的亡命一击,城头的守军略有些紧张。
这些该死的金人太过悍勇了,有时候即便身负重创也会厮杀到最后一口气。
明明金人的大纛已经倒下了,可这帮混账依旧发动了强攻,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完颜阿骨打的死活吗?
金人铺天盖地耳聋,城墙的正面似乎都被人潮挤满。
在接连不断的号角声中,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面孔清晰可见!
就是现在!
杨再兴倒是冷静的很,眼瞅着金人越来越近,他脸色猛然一沉:“火箭,放!”
如同惊雷炸响,城墙上顿时腾起大片烟雾,一百具火箭齐发,其威力堪比数千名弓箭手的齐射。
“噗噗噗!”
片刻间,金人便扑倒了一片。
在火药的推动下,火箭势大力沉,宛若强弓硬弩。
“再放!”
又是一阵雷霆般的炸响,许多金人甚至被射飞出去。
“放!”
箭矢有如狂风骤雨,天空中无数的烟火轨迹。
守军各射了十筒的火箭,硬生生止住了金人的冲势!
不过,金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硬是在大小头目的喝令下再度发起了进攻。
“火箭,放!”
惊雷声中,太平军这边又是施放火箭,咆哮的箭雨中,冲上来的金人又一片片的倒下。
余下的人涨红了脸,狂声呐喊,不要命的冲来。
很快的,一波波黑压压的人潮,就冲到了城墙前几十步。
“火铳手准备!”
“准备!”
……
八十步!
五十步!
“放!”
震耳欲聋的火铳枪声大作,呐喊冲锋的金人倒下一大片。
“放!”
又是一阵排铳的声音,城墙上一大片白色的烟雾腾起。
那些金人尖叫着一個个倒下,痛不欲生地滚倒地上嚎叫。
火铳不比弓箭,中箭若不是要害,还有存活的可能,身体中了弹丸,绝对不可能活。
此时地面己满是金人的尸体及伤者,他们流出的鲜血冒着腾腾热气,阵阵血腥味顺着风传来。还有许多中弹一时不死的人在地上翻滚哭叫。
“嗡嗡嗡!”
“避箭!”
一些有过实战经验的守军大声喊道。
下一刻,金人果然弯弓搭箭,射出了亡命一击。
不少守军被射得踉跄向后摔倒出去。
“注意掩蔽。”
将官们大声喝令。
金人的这一轮射击,约有百多个守军中箭。太平军还好,个个身上甲胄精良,他们披的铁甲,等闲箭矢破不进去,便是中个几十箭也可以活蹦乱跳。
不过一起作战的常胜军军士,他们身上装备简陋,很多尉校都只有皮甲或是罩甲。
被从空中落下的箭矢插中还好,算是受了轻伤。
若是被正面射中,就是受创不小,罩甲与褡护根本挡不住,皮甲都危险。
“医护营何在,这里有人受伤!”
在杀气四溢的战场上,很快冲来一队队身着轻甲的男子,他们腰别药箱,看到伤者的第一时间便是根据伤情进行简单处理。
如果伤势不重,往往很快便能得到现场救治。
若是伤势严重,在紧急救治之后,医护营的军士会将其带离战场!
“注意箭矢,自由射击。”
杨再兴下了命令。
金人的箭矢得理不饶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
人叫马嘶,到处是马匹被惊扰而发出的嘶鸣声。
“掌心雷!”
不间断的爆炸不断响起。
一波波掌心雷准确的砸在金人头上,打得人腿马腿飞扬。
“稳住!”
看身旁马队一阵阵的恐慌波动,完颜宗朝脸色铁青。
可恶的太平军!
每一次对方的反击都给自己的马队造成不小的伤亡。
要知道,这些精骑可是完颜宗朝的根本,随便损失一个,都会让他心疼半天。
不过完颜宗朝不敢退,因为中军还没有鸣金收兵。
完颜宗朝的大旗也不敢撤去,这古时军队作战,将旗的意义十分重要。大旗若倒,代表指挥体系崩溃,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言说。可能这万余人立时崩溃。
当然了,这大旗挺在这边,却是最好的靶子,越来越多的太平军集中火力往这边轰击。
城头的四门占了射程远的优势,两里之内,都是火炮的轰击范围,加上有千里镜的指示,金人几乎无所遁形。
又是一颗五斤多重实心铁球咆哮砸来。噼啪骨折中,完颜宗朝身前一队骑兵被砸得血雾飞扬,断臂残肢射起,这一队骑兵差点损失殆尽。
那颗实心铁球弹跳了一下,恶狠狠向完颜宗朝的马匹冲来,轰的一声响,完颜宗朝的马匹腹部破开一个大洞,他的身子也一下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太平军的火炮显示出真正的威力,射程之内,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不论小兵还是将领,都有可能顷刻中被火炮夺去生命。这些马队几乎已经按队散开,还是不断有人遭殃,特别完颜宗朝将其所在的位置,更是最危险的所在。
“这仗不能打了,快撤……”
眼前一片狼藉,亲兵扶着完颜宗朝挣扎爬起,看到眼前一切时,他更是面如土色,不顾一切对完颜宗朝大叫。他牙关紧咬,冷汗涔涔而下,却是左臂已经骨折。
“不错,快撤。”
另一名金人猛克极力控制住自己马匹,同样面有惊容,刚才他们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一样是惊魂未定。与太平军作战,让他们内心泛起有心无力的感觉。光挨打不能还手,这仗,真没法打。
完颜宗朝面色铁青,紧紧看着涿州的方向,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中军还没下令收兵。”
火炮的威胁不说,他心中还有忧虑,他知道太平军的战法,火炮轰击后,极有可能城内的骑兵出来,到时自己损失就更大了。
千里镜中,方腊看到金人那边的情形,不由哈哈大笑:“好,狠狠的打,狠狠的射,轰死他们。”
……
“将士们损失太大了。”
完颜阿骨打身负重伤,却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战报不断传来,听闻完颜宗朝损失惨重,阿骨打也是心如刀割。
完颜宗朝可是金人中的骁将,本以为他就算夺不下涿州,也能试探方腊的战力战术。
谁曾想,己方负出的代价太大l。
一名金将咬牙切齿:“不敢面对面撕杀,仗着火炮厉害远远的打,这些宋人胆小如鼠!”
另一人正色道:“圣上,我军的试探已经有了结果,那方腊果然铳炮犀利,与他们硬战,我军损失太大。倒不如大肆搜刮地方百姓,驱其消耗守军弹药,只要彼辈弹药消耗殆尽,便是我军大获全胜之时!”
完颜阿骨打强忍着痛楚,缓缓道:“收兵吧,让完颜宗朝他们回来。”
……
看金兵潮水般散去,涿州城头上一片欢呼,方腊果断下令守军出墙追击与打扫战场。
见守军追来,那些金兵更是退得飞快,遗留的武器,尸体与伤重之人尽数弃之不顾。
最后那些金兵回到大阵中,追击的太平军也就退了回来。
号角声响起,浩浩荡荡的金人退去,回转自己的营地,这场战事,就此结束。
清理战场后,统计上来的战果,打死打伤金兵有两千多人。
最让方腊高兴的是,火炮击伤或者击毙了阿骨打!
阿骨打可是汉人的心腹大患,此獠只要不死,对汉人的威胁便与日俱增。
首战大捷消息传出,整个涿州城欢天喜地,全城鞭炮锣鼓声不断,太平军与常胜军之名,更是威震涿州。
城内的士绅急忙出钱出力,主动送来劳军之物。
对此,方腊来之不拒。
此番虽然小胜一场,然而,金人主力未损,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必然会卷土重来!
真正到了危急时刻,说不定需要人人皆兵!
杀敌两千余人,相应的赏赐也在第一时间下发。
轻轻松松得到这么多的银子,常胜军上下顿时对方腊多出了几分效忠之心。
如果跟着方腊能够一直得到这么多,便是彻底把命卖给他又何妨?
涿州大捷,军民欢庆了两天,期间,只有数十游骑到城下,与城上守军相射,至晚回寨。
完颜阿骨打身负重创,却还能强忍着痛楚议事:“无论我是死,是活,大军不可退!大军锐气不可折!若有不战而退之人,斩之!”
完颜宗朝跪地请罪:“父王,儿臣无能,未能一击破城,还请父王责罚。”
阿骨打摇了摇头:“我有感自己时日无多,乌烈,你行事莽撞,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涿州一事,能让你多几分小心,这样的话,族内勇士便没有白死!”
完颜宗朝羞愧无比:“儿臣让父王忧心了!”
“绳果到了哪里?”
绳果正是完颜宗峻的别称。
“圣上宽心,五太子将至!适才快马来报,还需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阿骨打看了看完颜晟,也就是吴乞买,嘴里道:“四弟,你认为大金的国策如何?”
吴乞买正色道:“圣上,必须沿用勃极烈制度,此举可以凝聚人心!”
所谓的勃极烈制度是指完颜阿骨打建国后,废女真部落联盟制,设谙班,国论忽鲁、阿买、昃四勃极烈共掌国政。以谙班(大)勃极烈为首,由弟吴乞买充任。军出作战,设都元帅,例由谙班勃极烈兼任。
阿骨打不置可否:“对外呢?”
“辽国孱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集中兵力灭掉辽国”
“明国该如何处置?”
“向西夏割地议和,换取西夏奉表称藩,同时说服赵宋,三国合击方腊,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若此番不能击退方腊,我大金又该如何自处?”
“可使刘豫为儿皇帝,令其招兵买马,与明国厮杀”
阿骨打听后很是满意,“吴乞买,你认为绳果如何?”
“绳果能征善战,又是你的嫡长子,可堪大用!”
完颜阿骨打摇了摇头:“我们大金不讲究汉人那一套,谁的本领最强,最便可以做皇帝,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大金强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