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又叫做广陵琴,自广陵散绝,一直以来辗转落入多人手中,只是这些琴主中再无人弹出那种清冽悠扬的琴音。
故而流传着此物有正气,非身具文心,不可奏之的说法。
眼下广陵琴落在临川画舫手中。
画舫以此为彩头,当即让陵州的士林热闹起来。
对于秦川而言,此琴既然是诗会的彩头,那不是白送给他吗?
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即使不要,也能拿去卖钱的。
何况已经拒绝过人家一次,再拒绝第二次,实在是很不给面子。
秦川这次是被动性人格发作,他打算接受人家的好意。
对了,请他去参加诗会的临川画舫的花魁叫什么名字来着?
清清你记得吗?
哦,清清还不会说话呢。不对,清清又没去过临川画舫。
上次跟他去的是小倩。
记错人了!
秦川有些印象,好像叫什么操。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花魁。
秦川接过请帖,然后让清清给他洗头按摩,晚上清清爽爽地出门。他有几日没洗头了,干脆一并洗了个澡。
躺在大大的浴桶里,清清给他做头部按摩。
“这小婢女,似乎近来力气大了一些。”
秦川敏锐察觉到小婢女有些变化。
难道他传她那套观想明月之法有用,还是沾了小婴宁月圆变身,院中浓郁灵气的光?
当然,也可能是小婢女晚上不用辛苦去通水脉,能好好休息的缘故。
但不能说秦川太折腾人,毕竟那时候家贫,请不起苦力。
好似现在也没请苦力。
秦川思绪放松,难得地想着这些闲事。
人生的美好之处,在于悠闲。
忙碌是为了更好的悠闲。
洗完澡,弄完头发,格外舒服。唯有一点不好,这时候用来洗澡洗头的胰子用着不是很舒服。
这算是一個小商机,因为现今能有条件时常洗澡的人不多。
尤其是入冬后,那又更少了。
不过青楼画舫对此需求量应该挺大的。
那是销金窝,不怕花钱,就怕花钱的花样太少。
于是秦川在清清服侍下,穿上王氏送的锦衣,十分贴身和舒服。他当然不介意穿得差一些,可有好衣服不穿,岂不是脑子有病?
一身锦衣出了门,只是没有马车接送。
好在秦川步履轻盈,总能避开路上那些坑坑洼洼,并震开靠近身子的尘土。
这年头贵人出门坐马车坐软轿是有道理的。
否则干干净净出去,还没到参加聚会的地方,便一身脏兮兮的了。
路上一顶软轿和秦川在岔路口相逢。
软轿的帘子掀开,露出一个熟脸。
“秦兄这身打扮是要去临川画舫吗?”轿子里的人是黄梦。
“嗯。”虽然两人有些过节,不过秦川没把黄梦当回事。有来有回才是对手,但黄梦纯粹是单方面被他碾压。
但是黄梦对他的态度,居然还不错,没啥秦川意料中的憎恨。
“停下。”黄梦让轿夫停下轿子,下来后,向秦川拱手作揖,“秦兄,我也去临川画舫,咱们一路走吧。”
秦川奇道:“你有轿子不坐?”
黄梦微笑:“秦兄都走路,我怎么好托大,在一边坐着轿子。”
秦川笑道:“那我们一起坐轿子吧,只是不知你雇佣的轿夫力气大不大。”
黄梦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秦川居然肯跟他坐一个轿子,他回道:“这是我家养的下人,都会些粗浅的武艺。”
秦川:“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轿子空间很大,只是黄梦没想到秦川会坐上来,多少有些局促。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接二连三败在秦川手里,面对秦川实在是抬不起头。
他甚至很好奇,秦川的师父究竟是哪一位归隐的大儒。
秦川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黄兄若是觉得别扭,咱们走路也行。”
黄梦连忙摆手,“秦兄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要是知道秦兄会来,我便不来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来?”
“秦兄是清高之人,肯定不喜欢流连青楼画舫。”
“我懂了,你知道我穷,去不起青楼。”
黄梦咳了一声,“秦兄惯会说笑吗?”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那彩头去的。”
黄梦不由一笑,“原来秦兄是为了兰操姑娘。”
“我说的是琴。”秦川一脸正色。
青楼的女人带回家有什么好处,还要供她吃穿,带回来又不能创造价值。而且家里尽是女妖精,正常人能生活得下去?
对此,秦川无意中忽略了黄沙。
毕竟老黄在秦川心里跟老黄牛一样亲,任劳任怨。一想到黄牛,秦川就想吃黄牛肉了。改天王府管家送稿费来,记得让他转告王孚,秦川他想吃黄牛肉了。
另一边,黄沙心里很清楚,它但凡有半点怨气,怕不是就被老爷给煮成一锅黄鱼汤了。
秦川在家,总是不时看着鱼缸的鱼。
两条黄唇鱼蠢蠢的,怕不是还以为老爷在欣赏它们的身姿。丑陋的黄唇鱼,有什么好观赏的?
黄梦见秦川一脸认真,心想:“他真是为琴去的。”
黄梦心里有些惆怅,这人不好美色,我要在举业上超过他,岂不是更加无望。
见了秦川那一诗一词,黄梦知道自己一辈子写不出那样的水平来。
倒是科举文章上,还可以再下下功夫。
秦川的文章做得再好,也得看能不能对考官胃口。一旦犯了考官的忌讳,即使不至于名落孙山,排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要他能赢一次,那也足够了!
黄梦幽幽开口:“那确实是一面好琴。”
“嗯,快到了。”
两人下了轿,上了岸边的小舟,驶向众星捧月的临川画舫。今日停在西湖中心。
晚晴悠悠,天与云与山与水染上霞光,画舫三楼,一女凭栏独倚,身披晚照,飘然欲仙。
秦川在舟上指着那女,“黄兄,那就是花魁琴操么?”
黄梦纠正他,“秦兄,人家姑娘叫兰操。”
他心里叹口气,这人连花魁的名字都不记得,当真是不好女色的。可怕,当真可怕。
这世上果真有不好色的读书人吗?
小舟停靠画舫,上了甲板,凉风悠悠。
在靠近的同时,兰操竟亲自下楼,到了甲板迎接,目光盈盈,
“秦相公,久违了。”
“那啥,我们见过吗?”秦川心里泛起嘀咕,不过他闻到一丝异样的香气。
狐香?
这味道和当夜老狐小狐们中的狐香,有些相似。
大胆妖孽,难不成是来找我麻烦的不成?
但是秦川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老狐口中的妖狐。
即使不是,那也是闻香教的。
好啊,终于找上门了。
秦川心里思考着,脸上笑吟吟:“兰操姑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