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蔡邕与董卓跪坐在榻上。
“仲颖,你可知太平道?”
“恩,似乎是个信奉黄老的教派,在冀州流传颇广,听说其大贤良师可以用符咒治病,甚至有得瘟疫者,喝了咒水第二天便可痊愈。”董卓答道。
“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但其势确实已不小,已不仅在冀州。青、兖如今也遍布其徒众。”蔡邕语气有些急切。
“伯喈,这太平道怎么了,为何使你如此心焦?”
“从洛阳来此路上,我于路边无意听见几名徒众对话,竟有谈及朝廷,其言语甚是不敬,我观其言行,似乎已习以为常,此乃…动乱之兆啊!”
董卓沉默片刻,轻叹:“伯喈,你我多年好友,我便与你直说了,自桓帝起,宦官势盛,朝堂败坏,政令混乱,灵帝即位至今,各地更是叛乱不止,再加上天灾不断,疫病不止,如今北部匈奴、鲜卑,西部氐、羌,皆虎视眈眈,依我之见…大乱将至。”
“这…”蔡邕一时语塞,没想到董卓会这么直接,关键是句句属实。
蔡邕当然知道,天子荒废朝政,亲信宦官,去年甚至在西园公然卖官鬻爵,以供享乐,买官的基本是各地士人大族,得官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当地兼并土地,失去土地的百姓无力承担田租丁税,或流亡他乡,或依附当地大族,沦为其佃客、家兵,生死不由自己。
董卓看这蔡邕陷入沉思,面色阴晴不定,不敢再出声。
一阵寂静过后,蔡邕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被抽去了浑身力气:“仲颖所言…我亦明白,他日,若真如仲颖所说,你又将如何?”
“卓…誓死拱卫汉室!”董卓起身,一脸正色地说道。
“仲颖,且受我一拜。”蔡邕随即也起身,对着董卓深深作揖。
二人聊至傍晚,蔡邕将董卓送至府门,府门关上的下一秒,董卓眼中寒光一闪,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哼…若真如我所说…我董卓必要争上一争!”
———
几日过去,这天张安正与穆顺练枪,灵儿突然跑了进来。
“少爷,伯喈先生前来拜访,和老爷正在前厅等你。”
“好,我这就过去。”张安放下手中长枪,与穆顺打了个招呼,便往前厅走去。
心中却有些迷糊,先生平日沉迷研究历史,今天怎么一大早就跑我家来了?
张安进入前厅,朝二人行礼问好:“安儿拜见父亲,拜见先生。”随后便跪坐在蔡邕对面。
“安儿,伯喈先生今日是前来告别的。”张杨说道。
“先生,可是要起身去朔方?”张安心道不好,张杨不是说要把蔡邕留下来吗,怎么又要走?
“恩,我在此停留是因与仲颖有事相谈,如今是该动身的时候了。”蔡邕点头道。
“伯喈先生,如今虽南部匈奴已定,但那朔方与胡人所居之地甚为接近,确不是安宁之地啊。”
张杨还是试图挽留,毕竟儿子现在已经是蔡邕门生了,虽然蔡邕还没说一定要带走他,但是若因畏惧安危而不与老师同行,必会为人所不耻。
“多谢稚叔关心,你所说,仲颖亦与我言,但天子之诏,不可忤逆。”蔡邕语气坚定。
“伯喈先生与董刺史多年好友,若连他都劝不动,我便也不多说了。”
张杨把头转向张安,开口道:“安儿,稍后我让穆顺去军营点两百人随你们同去,你等当护先生周全。”
“安儿谨记父亲叮嘱。”张安起身拱手。
其实张安非常不想去,读不读书对他来说无所谓,本来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推辞,但听到张杨说要给自己两百个人做护卫,还是马上动心了。乱世将至,能越早掌握自己的人马,就越有底气。
“稚叔且慢,我此行乃流放,实不宜差人护送,况且我此番离开洛阳,也有数十家兵跟随。”蔡邕出口阻拦,昨天他和董卓辞行时,董卓便说要差人护送,被他严辞拒绝。
“这…”张杨面露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
不过听到蔡邕的话,张安可坐不住了:“先生此言差矣,边郡不比中原,胡人非常多,我听说胡人劫掠商队时,即使无法得逞,也会将货物付之一炬,先生,若是你那几车书卷…”
张安知道蔡邕最爱的就是那些书了,开口就是直击蔡邕心口。
张杨见此也立马出声附和:“安儿所言有理,况且我也只有安儿一子,若是他有何闪失,我张家便无后了,这些人手,也是为了保护安儿。”
“既是如此…便依稚叔之意。”蔡邕哪听不出这父子一唱一和,但二人所言确实也让他无法反驳。
这天晚上,张杨把张安叫到房间。
“安儿,伯喈先生是被流放至朔方的,此去不知要多少时日,朔方终是动乱之地,若见情势不对,切记,护自身周全乃是首事。”
张安心中一暖,张杨虽然说的委婉,但这意思就是告诉张安,出了事保自己的命最重要,其他人可以不用管。
“安儿明白,父亲请放心。”
“恩…另外,这灵宝弓,是你母亲生前最爱的宝贝,你也一并带去吧。”张杨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柄长弓递给张安。
张安伸手接过,这长弓通体漆黑,弓臂比寻常的弓要细一些,两端雕刻着张安并不认识的花纹。拿在手上十分轻巧,张安尝试拉开弓弦,却只能拉开十厘米左右。
“这弓相传是武帝时飞将军李广所用之弓,开弓需三石之力,你现在还拉不开。”张杨笑着说道。
“三石!母亲能开三石之弓?”张安目瞪口呆,这个年代,一石大概有三十公斤。三石弓就是拉满的话需要九十公斤的力量。
“你母亲当然拉不开,这弓…本就是她留给你的,你母亲擅使弓箭,如果她还活着,如今应该整日拉着你打磨射术呢。”说到张安母亲,张杨脸上总是闪着光采。
“安儿,你如今跟着穆顺学枪已有三个月,前几日我有看过你二人练习,你没有练武的天分。”张杨认真说道。
张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确实不适合,练了三个多月,虽然穆顺所说的招式自己都学会了,但只要一实战,就漏洞百出,别说穆顺了,在张辽手下都过不了十招。
“不过,我见你力气倒是涨得很快,穆顺也常与我说,你悟出的那打熬力气的方法让他都受益匪浅。依我之见,你不如全心打磨射术。”
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光钻牛角尖想着练枪了,这射术如果练到顶级,在冷兵器时代可是大杀器,有多少将军都是被冷箭弄死的,比如那江东猛虎孙坚。
“谢父亲指点!”张安声音中透着激动。
———
三日后,众人准备妥当出发。
张辽听从张汛的话,也一起前行,两个多月的相处,让蔡邕对张辽的印象也极好,自然没有拒绝。
而且张汛不仅又送来了三百家兵,竟然还有一百多头精壮马匹,这可让张安高兴坏了。
不过这也让张安第一次重视起曾经在小说里看到过的“世家大族”的力量。一个商人都能轻松拿出三百个私兵,那些大族的军事力量,想必不容小觑,日后若遇到,可不能像小说主角一样随便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