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和殿。
经过一夜的修养,朱从心终于是可以下地活动了。
“去给我把苏见义叫来!今天让他背我出门!”
一番洗漱之后,他向着正自小心伺候着的聂和说道。
不过听得此言,聂和却是直接流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主子......这只怕是不成。因为前日里苏大厨才刚刚挨了二十军棍!直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
“苏见义也挨打了?”
朱从心瞬间一脸无语。
不过一想到这人曾经害死过朱雄英,乃是一个十足的阴险小人,他便也没有了半分的愧疚。
“那就由你带我出去把!我要去一趟锦衣卫卫所!”
他当即冲着聂和招了招手,让他蹲了下来,然后轻车熟路的爬上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便是在一群内卫的包围下,慢步的走向了西北卫所的所在。
至于说坐轿子?
目前为止,他还接受不了这种极尽浮夸的出行方式。
而且比起一口气让四个人无端受累,他更愿意做的,还是只劳烦聂和一人。
很快,繁华无比的太平街便是赫然在目。
望着两边川流不息的行人,一行内卫都是格外的警惕。
不过也正当他们将要拐向西十八卫北面的那条小巷的时候,朱从心却是突然间叫停了聂和。
“等等!去那间酒楼!二楼!”
他指了指东面那一座热闹无比的酒楼,果断地说道。
此时此刻,那里正斜靠着一个颓废地身影。
从其衣着来看,应该是一个锦衣卫无疑。
“夏立品!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我让你办的事呢?你都不知道去我那里汇报一下的么?”
上得二楼,朱从心当即恼怒的喝道。
没错!
此人正是其一日未见的夏立品。
不过相比于昨日,现在的夏立品,却显然是少了一股冲劲,还有活力。
“是宫里的人!快走!”
“......小二!结账!”
......
面对气势汹汹的朱从心,周围的食客当即如鸟兽般四散了开去。
而夏立品,也终于是醉眼朦胧的望向了朱从心的所在。
“......你就只知道关心你自己的事情!”
“你以为我很闲吗?”
“我在追查命案你知道吗?”
“整整十二条性命!难道还没有你那点破事重要?”
或许是喝醉了的缘故,他竟是直接冷笑了出声。
随后,便是再次歪斜到了一边,猛然间向着嘴里灌入了一大口水酒。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聂和当即暴怒。
不过也就是当他将要动手教训夏立品的时候,朱从心却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平静的让他将自己放到了凳子之上。
“我只看到你在喝酒!没看到你在查案!”
他其实已经看出了夏立品的异样。
虽然多管闲事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为了早点拿到自己那件超凡奖励,他终究还是决定要帮他一帮。
“那是因为我已经查到了真相!”
夏立品一脸愤恨的说道。
随后,便是将两页皱巴巴的纸张扔到了朱从心的跟前。
第一份是六月七日应天府城南聚宝门的出入记录。
而第二份,则是五日时城北太平门的出入记录。
一眼扫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当时结合对比之后,朱从心却是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
“郑国公府!常威?”
那是常家管事的名字。
所谓常家,即郑国公常遇春一家。
不过常遇春已于1369年病逝,距今已有一十三年的光景。
如今当家的,乃是常遇春的长子常茂。
这个常威曾于六月五日离开应天府,走的太平门。
但回来时,却已是两日之后,而且走的还是聚宝门。
不过......
“光凭这些,恐怕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与这事有关吧?”
朱从心眯了眯眼,继续问道。
而那些内卫,则是果断的背过了身子,赶紧驱赶起了还未离开的食客。
“昨天夜里,天理会的古诗韵曾给过我一条线索。”
“依照那条线索,我在城南乱葬岗找到了十二具孩童的尸体。”
“经过锦衣卫查证,他们正是前些日子应天府走失的那些孩童。”
“而且死亡时间,也正是在六月三日到五日之间!”
夏立品再次抬头,眼眶微红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心中委屈得到释放的缘故,他的语气已经是没有了先前的冷硬。
但是听得此话,朱从心却依旧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够。你要知道,你现在要搬倒的可是一位开国功臣的后代!你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才行!”
正所谓:官告民,隔层纱。民告官,隔层山。
这是这世上永恒不变的道理。
就好比你去银行办事。
有权的人,也许一个号码就可以办成一件大事。
但普通人,却需要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料,还有证据。
后世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君主专制的大明的了。
不过他话音刚落,夏立品便是直接激动的拍起了桌子。
“我当然知道!”
“但问题是!正当我想要继续追查的时候,指挥使大人却收回了那道令牌!”
“而且说什么罪首已经落网!我已经没有继续查证的必要!”
“殿下!他们这是要把这事嫁祸给天理会,然后保全常家的声誉啊!”
“......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公理还有正义!只是一个结果!”
“只要能够平息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真正的凶手是不是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就好像这大明的律法,不过是一纸空谈一样!”
说到最后,更是再次身子一歪,无力的靠到了身后的窗子边上。
就好像是突然间抽空了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一样。
“......”
朱从心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沉默。
他从没有想过事情竟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慢慢望向街道的同时,心中也是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特别是当他看到一行送葬的队伍正自缓缓走来之后。
毫无疑问,那些送葬之人,正是那些死了孩子的父母。
而这,也正是夏立品会来此喝酒的原因。
【...你就只知道关心你自己的事情...】
随着那一声声唢呐的响起,朱从心的心里不由得再次翻涌出了夏立品的声音。
夏立品说的没错。
自从穿越而来,朱从心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周遭的一切。
他就好像是一个冷漠的过客。
笑看着风起云涌,也静候山崩地裂。
但这并不潇洒!
因为人生在世,终归还是得拥有一些值得在意的人事。
否则的话,纵使长生不老,也不过是一种被无限拉长的孤独,还有煎熬。
“......天理会的人什么时候处斩?在他们行刑之前,你有没有把握找到一些确切的证据?”
许久之后,摸了摸手中的戒指,朱从心终于是缓缓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