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看着李力化险为夷,一块大石总算着地,心神一驰,膝下软麻,差点站立不稳,原来适才一轮冒死抢险已经耗尽了李力浑身内力。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稷下官道上围观之人逐渐增多,那两个精悍汉子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多生事端,只寒声抛下一句“公子好俊身手”,便策马而去。
这两人的消失,使李力心头隐隐蒙上不详之感。
这么一闹,李力再无心思闲逛,匆匆回府,老父亲田错已在府中等候,李力极宠爱这个儿子,很少允许李力单独外出,每每出门多是随从如云,生怕李力遇到危险。
是以一见李力回来,急忙就问“慕儿,你怎么单独出门?不带几个随从?小千在哪了?竟敢不随侍公子左右,本侯要重重责罚”小千吓得缩头缩脑,不敢吱声。
李力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开脱“爹爹,是孩儿自己出去不许人跟随的,请您别责怪小千”
心里却想“好你个小千,刚刚找你不到,现在还要我为你开脱,你欠我一回”小千听李力为自己开脱,喜不自禁,缩在角落向李力吐舌头,神态调皮。
田错凡事都顺儿子心意,点头笑道“既然慕儿开口了,那就不怪李力了,天色差不多黑了,准备用膳”立即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晚膳。
是夜,府中不见萧云,众人均是诧异。李力满脑子都是日间少女的倩影,胡思乱想,辗转难眠,加上暗暗担心萧云,好容易熬到天亮。
李力穿戴整齐,准备独自外出,撞见小千,李力说去找萧云,小千死缠烂打,说什么也不敢让李力单独出门,一定要跟随左右。李力拗李力不过,只得答应李力同行。
临淄城是当时位居列国之首的大都会,建城规模庞大,天下无有其匹,两人寻遍半个临淄,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见到萧云的影子。
李力拉住小千,沉吟道“你说师傅会不会已经出城了,小千,不如我们去城郊一带找找”小千没有主意,点头依李力。
两人出了北城门,沿着城郊一直找下去,还是不见半个人影,渐渐远离了城郊野外的零星村落,接近了绵绵群山的边缘。
便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喝叱,中气十足,不用想也知是身怀内功之人所发出的声音。
李力拉着小千,迈开大步,直奔声响处,藏身树林,放眼一望,前方景象惊得李力俩目瞪口呆。
萧云正依仗身法与两名强敌纠缠游斗,李力觉得那两人好生眼熟,细看便记起是昨日稷下官道上企图射杀少女的两个短小精悍的汉子。
那两人武功好生厉害,一个使一柄丈余长的铁刀,铁刀劈斩,破空之音变成“咝咝”怪响,当是所蕴内劲极霸道。
另一个使一柄四尺铁剑,剑锋过处,无不卷起一团耀眼青焰,定是极锋利的宝剑。
两人各占一角,隐隐约约结成某种阵势围攻萧云,进退有度,攻守得法,互相配合得极是默契,李力心中一凛。
这两人不仅能结阵而战,且攻守互补,厉害之处不下于十个八个高手同时出手的威力。
激烈打斗之时,那两人还不忘言语攻击。
其中一人冷笑道“姓萧的,你武功是不错,但是想跟我们门主斗,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劝你趁早乖乖跟我回去,门主一高兴,兴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另一人接口嘲讽“师兄,别浪费口舌了,这姓萧的当年为了一个小娘们,和门主结下梁子,躲避了十余年,瞅李力那死眉死眼的样儿,天生做缩头乌龟的料,又怎么敢乖乖回去受死”
先前那人接道“哟,看不出来这姓萧的还是个情种啊,不知勾引的是哪个,哈哈哈哈”
“这你我当然不知,姓萧的骗奸民女这档丑事……”
两个敌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羞辱戏弄之能事,用意只在扰乱萧云的心神,分化李力严密的招式。
萧云受李力们滋扰,起初尚能按奈,后来李力们言语越发不堪,李力渐渐忍耐不住,微微乱了方寸,敌人刀剑攻来,险些被刺个透心凉,端的凶险异常。
李力听得分明“没想到师傅竟有这等伤心往事,难怪昨天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千使劲扯李力衣袖,低声道“公子,你看,你看”
李力循声望去,斗场中萧云以戒尺为轴,右足踏地,如规尺一般两端固定,凌空划了一个圆弧,要知天下之大,世间万物,除了圆弧不受力之外,万物皆受力的影响。
是以循着这般道理,圆周一成,萧云食指一扣,中指一弹,立时荡开了两个敌人同时攻至的刀剑,继而戒尺一振。
将剩余内力卸偏一旁,敌人同声惊呼,就这片息功夫,原先所结成的厉害阵势微露破绽,萧云云袖拂出,如白云翻舞。
妙不可言,身子前趋,袖劲反震,李力已借着一拂之力反向飞退,足尖轻轻点地,一个凌空翻腾,绝似飞燕抄水。
轻巧落在敌人跟前,左袖右掌,从意想不到的奇特方位白分别突袭两个敌人的“劳宫穴”和“肩井穴”。
劳宫穴是人身穴脉中的气门之一,肩井穴是人身要害琵琶骨所在,因此一旦袖劲掌力打实,这两人一身武功就算废了。
李力和小千急忙冲出树丛,奔至山坡上,一起扶住了萧云,只见李力面容惨淡,气息垂危。萧云蓦然看见李力们两,微觉诧异,随即伸手轻抚李力的额头,凝视着爱徒,神态慈祥。
李力哽咽道“师傅,慕儿不孝,不能及时救护师傅,都怪慕儿不争气,武功太低,师傅遇险也无力援手”
萧云强镇精神,叹了口气,抚着李力肩膀道“好孩子,别伤心,这两个对头是成名武林的高手,你年纪还轻,无力援手也不能怪你,况且,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今日这两人不寻上门来,为师也会自己离开的,为师不想连累你们”
李力闻言大恸,瞥了一眼地下的两具敌尸,问道“师傅,慕儿见过这两个人,李力们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萧云仰望天际浮云,叹道“正是李力们看穿了你的武功路数才发现了为师的踪迹”
李力担心李力愧疚,顿了一顿,续道“你不必自责,李力们已经寻了为师十余年,迟早是要决战的,早些了解也好,至于李力们与为师的怨仇,唉...一言难尽,说来这两人只是帮凶,厉害角色还在后头,李力们只是那人的徒弟罢了”
说至这里,又长叹一声。
“为师年轻时因为与一个大恶人同时爱上一个女子而结下仇恨,后来那女子含恨而死,那大恶人积怨日深,尽数迁怒于为师,李力武功太高,为师不是李力敌手,彷徨无计才逃亡东海齐国,接着承蒙你父亲厚爱,才当了你师傅,这些事为师原不该瞒着你们...但是”
李力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惊道“这两人这般难缠,也只是那大恶人的徒弟,那大恶人叫什么名?竟这般可怕”
萧云缓缓道“那大恶人,江湖人称...炼魂,如今已参悟【灭神刀罡】的化境,实在太厉害,慕儿,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为师行踪已泄,李力一定会追杀过来的,为师无能,保护不了你了,这本孙武的长卿兵法,你好生收着”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部封页残破的书籍,纸质是珍贵的羊皮。
李力早前不肯学兵法,这时恩师临终所托,为了让恩师瞑目,李力慌忙接过,揣入怀中,放声痛哭。
萧云事情交代妥当,心无牵挂,功力一泻,眼中精光渐渐离散,气息微如游丝,身子也轻了许多。
正当这时,小千骇叫一声“公子小心”跟着腰间一麻,小千已倾倒在李力怀里。
李力睁眼一看,原来是地上一具敌尸还未死透,做完垂死一击,方才闭眼断气。
小千以身代李力挡下一击,只觉天旋地转,双眼发黑,一头摔进李力怀里,李力不加防备,又因身临山坡边缘,这股力道袭来,李力下盘虚浮,两人一头栽倒,翻翻滚滚落下山崖,失去了知觉
峡谷天风呼啸而过,一阵寒气打在李力脸上。
“嗤”
李力打了个机灵,迷迷糊糊翻身坐起,发现置身在一面光滑浑圆的石镜上,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了,师傅被炼魂的两个徒弟追杀,我和小千从悬崖边跌了下来
不由自嘲道“嘿,居然没活活跌死,嘿,本公子命够硬的,哎,小千呢,这小子可别摔坏了”
转头瞧去,吓了一跳,只见眼前躺着一个少女,一黛青丝散落在石面上,一缕星月幽光破天而来,将少女的睡脸掩映得愈加妩媚清丽,裸露的纤细双足撩人遐思。
李力嘴巴张得老大,简直可以吞下十八只蛤蟆“小千怎么会是个女孩儿?难道她从小就在骗我”
脑海中回思小千偶尔的一些鬼祟行为,详加印证,说不准她真是一直瞒我,一时也懒得惊醒她,百般无聊。
无意间摸出师傅临终时给李力的长卿兵法,便翻开泛黄破败的羊皮封页,专心阅读起来“始计第一,孙子曰: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虚实第六....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
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李力本是个极聪明,颖悟极快的人,略略读了几篇兵法攻略,已晓大义,不由来了兴趣,没想到兵法中还有这么多耐人钻研的东西。
如果运用于武学之道,未尝不可,真是这样,岂不是有了万人敌的武功,看至深处,不禁眉飞色舞,浑然忘我。
“呃...”小千低低呻吟了一声,慢慢坐起,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猝然尖叫,打断了在旁边详读兵书的李力。
李力直直瞪着她,怒道“小千,原来你从小就一直骗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公子,是你朋友了?”
小千粉脸羞红,低声道“抱歉,爹爹说...在这个乱世里...女孩子容易被坏人欺负,所以...自小我就装扮成男孩子模样,其实...我叫满芊芊。
小千是当年为入府而化名的...你自小重武轻文,让我跟你一起打闹...我只好装出男孩子的模样了...可是...爹爹李力...在我小时候就死了...
念及亡父,满芊芊鼻尖发酸,伏在石头上呜呜大哭起来,意甚悲戚。
李力小时天真无邪,如今也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见她如此,不禁慌了手脚,只是抚着她颤抖起伏的削肩,软语安慰。
满芊芊哭累了,就做起来问“这是哪里,你还认得回临淄的路吗?”
李力摇头,半晌道“我们翻过这座山也许能走出去”
两人趁着月色并肩而行,走走停停,又过一日,只见前头山涧湍急,蜿蜒向东,涧水西岸有条羊肠小道,上倚绝壁,下临深谷。
小道之上一片荒芜,依附陡峭山势延伸而去,山上云闭雾锁,一眼望去白茫茫不见尽头,唯有摩天之高的绝峰在云雾深处隐隐约约显出个轮廓来。
李力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怎样返回临淄了,沿着这条小道走会到哪儿,鬼才知道,不过总比困在这里好,我们先走再说”
满芊芊看这古道的架势,胆子先怯了,她颤声道“这条鸟道,能走吗?万一走到一半,脚底下一滑溜,我们就呜呼哀哉了”这么一想,越是怕得厉害,忍不住发起抖来。
李力一按她肩头,唬道“我说走就走,小芊你敢不听我的,看我不揍你一顿屁股”作势要伸手去打。
满芊芊脸刷的红了,轻声道“别...别打,只是我怕,不敢走”
李力刮了刮鼻子,笑道“怕甚,还有我在呢,走的时候我拉紧你就好了,小芊乖,听话,就不揍你屁股了”
也不多费唇舌,一把拉紧她的纤手,迈开步子就走。满芊芊脸色愈红,活似三月盛开的娇艳桃花,由李力牵着手走路,心里泛起无限暖意,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