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文宣之事虽被朝廷寻了个借口遮掩过去,捏鼻子认下了浏阳王矫造的勾结云梦泽巨妖的罪名。但此事被朝廷列为禁忌,并不许人提起,便是旃府二字也少有人敢提。
且姜代岐此次擅离岳阳城,也是受了浏阳王的旨意,目标正是府中以玄阴煞气孕养多年的令轻岚神魂。此刻听到薛星奎之言,不由得怀疑对方是否知道些内情。若是消息传到朝中太师耳中,怕又是一番风波。
“就算知道父王那阴煞育魂培育器灵又如何?旃文宣已死,再是忠诚的走狗也不敢多言一个字。”
自持家世显赫,浏阳王一家在扬州境内一手遮天,姜代岐也就不惧怕薛星奎有可能告状了,若无其事道:“姚千户不必如此,薛大人并未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旃太守却是再父王手下出了纰漏,勾结妖族,着实让父王颜面无光。今日搜查本世子就不去了,你们搜的仔细些就是。”
姚星火冷冷瞥了眼薛星奎,毫无对上官的敬畏,满口答道:“世子放心,奴才知道该如何做。”
姜代岐闻言,满意道:“既然荡妖司自有章程,本世子也不指手画脚了。姚大人,你我同行一路,本世子尚有几件私事求你。”
姚星火忙道:“当不得世子如此,奴才定位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目中无人,自顾自离去,令殿中余下众人皆面露不爽,更多鄙夷之色。
薛星奎倒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不为所动道:“既然世子有令,便循令而行吧。朱铭、钱岳,你二人搜查荡妖司诸殿及附近官署,我去郡守宅邸。”
分配完任务便着诸人各自离去。
钱岳当即带着众人离去,朱铭落后两步,道:“千户,此番去尚大人府上需要备何种礼物,自郡守年前到任,这还是您两位首次见面,虽是办差,也不好空手上门。”
尚庆端十二月的时候就已到了白马城,依照官场惯例,他在节前便召集属官及各司空司马司徒众官员饮宴,相互之间熟悉一下。
薛星奎身为白马郡荡妖司之主,自然是首位要会晤的官员,可惜那时云梦泽中有异动,传闻有新的妖王出世,于是他带着一干精锐深入大泽刺探情报,于姜代岐被刺前几日才返回,两人会晤之期一直搁置。
薛星奎知属下是好意,不过自从旃文宣身死之后,他一直深受扬州官场排挤,久不与这些大员们来往了。本想拒绝,但思虑片刻还是道:“知道了,搜查之事就交给钱岳,稍后你与我同行罢。”
朱铭大喜,道:“遵命。”
……
却说姜代岐与姚星火出了荡妖司,姚星火便请示道:“世子可要一同前去?”
他之所以如此问,便是想看看世子是否知道旃府的布置,若是知道府内阴魂及阵法,他便不必做戏;若不知,他也好装糊涂蒙混过去。
姜代岐令他遣散左右,只余两人及身后的供奉。这才道:“姚千户不必试探了,我此行来白马城,除了欲寻觅炉鼎之外,首要大事还是要收服旃府中的凶魂。父王已经对我言明,那里被他布下阵法孕养凶魂,十五年来已经接近大成。若是那凶魂实力到了丹田五重便可收回,用来祭炼法宝器灵。”
他回头看向身后匾额,这才又问:“薛星奎把持此地多年,消息可曾泄露?”
姚星火微微一笑,答道:“世子放心。府中阵法乃是由大师期祖亲手布置。外有迷离幻阵,内有封印之法,只要不身临其境,外间绝看不出一丝变化来。况且这些年薛星奎一直心怀愧疚,即使旃府与此地相隔两条街,他也从不去凭吊,再加上奴才这些年暗中守护,绝无人可以进去。”
“很好,这件差事办的不错。本世子会如实向父王禀报,到时自有奖赏。”姜代岐闻言,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姚星火立即露出感激的笑容,激动的回道:“多谢世子美言,奴才必为世子王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姜代岐淡淡一笑:“死而后已就算了吧,若都死光了,我们父子岂不是无人可用?”
说罢,两人哈哈其笑起来。
姚星火收敛笑容,复问道:“不知王爷是如何与世子说的?近年来那令轻岚神魂愈发阴寒凶狠,倒是满足炼器所需了。世子若要取走,时机倒也成熟了。”
姜代岐闻言,满不在意的笑道:“此事不急,本世子好不容易出来,自然要多游玩一阵再说。百花楼三大花魁的名声本世子早有耳闻,荆娘亦是名不虚传,虽无炉鼎之资,却叫人赏心悦目,心神舒畅。可恨那刺客杀我不成,累及美人,百花楼也从此闭门谢客。姚大人,不知哪里还有极乐之所?”
姚星火在浏阳王府侍候多年,自然早有准备。当即嘿嘿一笑,小声了几句,引得世子殿下大笑不止,直呼姚星火是个妙人。
却说雪刃在驱逐雷印之后,虽然伤势不减,但却不用再担心薛星奎寻到他的气机,整个人轻松许多。
又因被困在这戊土大阵之中无法脱身,便干脆将主意打到枯井阴魂的身上。
但凡灵器想要晋升为法宝,除了好运找到点灵之物唤醒灵器自身之灵外,便只剩捕捉强大神魂祭炼充当器灵一法。
雪刃的寒潭四剑以极北玄冰炼成,又融入了多种纯净阴煞,乃是一等一的纯阴宝物,似这等凶魂,用来祭炼玄阴灵器最适合不过了。
是以当许邵开口让他想办法离开时,雪刃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许邵无法,只好道:“如此,请前辈快些。”
雪刃为天雷所伤,腰腹处的皮肤焦熟,周身气血衰败不堪。一时间无法复原,听了许邵的催促,他也不急,只慢慢恢复法力,先将内息平稳再说。
如此又过了一日,雪刃方才收功。
许邵问道:“前辈内伤已愈?”
雪刃点点头,却没多少喜色:“体内异种法力虽完全驱逐,但躯体所受损伤非同小可,必须以补精足气虎狼之药或是天材地宝方可痊愈。在此期间本座不宜过多动手,否则引动气血衰败坏本座成道之基,寻药之事恐怕还要劳烦你。”
许邵点点头:“理所应当。”
雪刃闻言,也不恼。只见他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两物来。近距离感应之下,许邵才发现,对方所用的储物法器,竟是一枚灵器级别的储物戒指。戒中乾坤比他的储物袋要大上百倍不止,不由暗暗咋舌。
对方掌中二物,一是他曾到手过的顶阶法器七阴六壬珠,寒气森森,冰冷刺骨。
另外一物则是一方长条玉盒。玉盒表面系着一条红绳,材质与他前几日到手的灵髓无二,但品质却好了数倍。不仅通体晶莹,灵气四溢,表面更是雕刻着许多封印符咒,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封宝之器。光是这方盒子,便已经能抵许邵全副身家了。
见对方递过来,许邵不解的问:“前辈这是何故?”
雪刃面露微笑,温和笑容里透着一丝狡诈:“本座刚说了不便动手,此地阴魂自然要靠你来收取。且附耳过来,我将御使此珠法诀传授与你,有此珠相助,那阴魂定然手到擒来。此封灵盒可收一切灵体,擒住阴魂后以此盒封印即可。”
雪刃贪图凶魂之灵,却不知许邵感怀身世,并不愿对境遇相同的井中阴魂下手。
然而许邵又想到,浏阳王在此地养鬼自然不会做无用功,雪刃已经说过阴魂即将大成,说明不日便会有人来取。他与浏阳王府乃是生死大敌,自然不肯资敌,当即便道:“好。”
学了口诀,许邵才知此珠的厉害之处。
原来这七阴六壬珠乃是七种极厉害的阴煞同六种至寒灵水熔炼而成,发出的冰冻寒光不仅能冻结躯干兵刃,便是修士法力也同样能够冻结。当日许邵中了些许寒气,浑身便出现薄冰,法力运转出现生涩,要不是他以雄浑法力不停冲刷寒气,恐怕早以受伤。至于花船上的其他人,不出片刻便被冰冻而死。
此珠寒气逼人,若无口诀操控,又或者没有神识祭炼,常人是拿不住它的,更无法使用此宝,一入手便会被寒气所伤。
七阴六壬珠已经被雪刃祭炼,许邵虽能用口诀运使,但只要雪刃神念一动,那白珠立时便会飞回对方手中。
许邵拿了珠子试验一番,将后院的秋千葡萄藤架冰冻成一副翠色冰雕,散发森森寒气之后,才握着两宝靠近枯井。
井中阴气如柱,令轻岚凶魂仍躲藏在井下不出。许邵无法,只得将封灵盒放入储物袋,虽好一手捻珠,一手掐雷法,缓步靠近。
枯井极深,许邵小心翼翼探首过去,只觉底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那凶魂也不知在藏在了何处。于是他只好再次施展雷法,祝念道:“上章熠熠,庚金助法,神雷敕令。”
随着法力倾泻而出,一条金蛇自他掌心喷出,霎时间便照亮了漆黑井底。
井中阴气弥漫,许邵不敢久立,放完一记雷法便再度释放,一连放了三条金蛇后便假装法力不济,远远退开。
只听轰鸣雷声震耳,井下顿时响起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痛喊,号叫凄厉,令人伤心。
不多时,那凶魂果然被逼了上来,只见对方面色苍白胜雪,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伤。
许邵刚要动作,就见她张口一吸,漫天的阴柱动摇起来,狂风骤雨般被吸入其体内,那凶魂体型并未因此增加,反而是形体凝实如真人,气息也重现凶厉,一抬手,指甲奇长的掌心隐隐沁出蓝光。
许邵并非挨打了才还手之人,见状立即将七阴六壬珠抛过去,同时默念口诀,法力狂泄,在对方还在吸取阴气之时便御使七阴六壬珠喷出许多白雾来,调动其中的至寒之力,一下子将其冻结成栩栩如生的晶莹雕像。
那凶魂被冰冻之后兀自挣扎不休,浑身怨气凝结成血雾竟一点一滴将白色冰雕浸润得红如石榴,殷似血玉,一双红瞳满是怨毒,疤痕扭曲的脸庞极是狰狞,仿佛在质问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一般。
许邵不由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暗叹此夫妇命运竟如此悲惨,姜凃简直不当人子,对他的杀念愈重。
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在冰冻阴魂之后,他又按照雪刃所教,开启封灵盒后将之对准那冰雕,一灌注法力,封灵盒立时产生一股莫大的吸力,将冰雕中的凶魂牵引过来。
许邵见状,分神收起七阴六壬珠,又一记乾火术破坏凶魂的外部寒冰,那凶魂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只一瞬便被封灵盒吸了进去,许邵连忙合上盖子,又用红绳牢牢系紧,才算大功告成。
收得上好阴魂,雪刃自是喜不自胜,许邵却心底沉重的很。
经此一事,他再度发誓,一定要早日将父亲体内的万里追魂蛊解决,再图报仇之事。
“为今之计,要尽早带雪刃去扬州一趟。”
只有将雪刃彻底治好,他才有能力解决许仲明身上的蛊虫问题。而扬州的异宝楼总部就在扬州城里,多半有雪刃需要的疗伤丹药和天才地宝。
从白马城去扬州,虽路途遥远,但许邵也算是轻车熟路。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雪刃身上是否还有荡妖司修士留下的印记,若是出了旃府便被追杀,他可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