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似乎是从法国进口原材料兼酿酒商的公司,位于一栋二层小楼内。与其它诸如渔业公司、矿石进口公司等等商家的楼房,一齐拥挤在港区的码头仓库不远处。
收起雨伞,道连推门而入。
爱马仕三角佳酿有限公司的内部看起来颇为破旧,底楼室内只有一张粗木桌靠着墙壁,权当作前台,一旁的水泥楼梯光秃秃的,也没有个把手。木桌旁坐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穿着泛黄的白衬衫,正与一个看起来是船长模样的海员对照着清单指指点点。很快男子就与海员达成共识,爽快地把一叠白杰克(5英镑纸币)交给了海员,然后收起了货物单据。
待海员离开后,男子翘起二郎腿坐在木桌旁,对道连问道:“小哥,来这里有何贵干?你看起来不像海员啊。”男子打量了一下穿着朴素的来客,“如果是来找工作的,本公司目前不缺人手。”
“而且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看起来也干不了体力活。”他又嘟囔一句,摆摆手表示道连可以走了。
“兄弟(Bro),是荷叶夫人让我来的。”道连定了定神,按照之前构思的言辞,试探此人是否知道那加了黑色颗粒的特制方糖。
“哦,你是黑莲花酒馆的员工啊,荷叶夫人让你来干嘛?麦芽酒和啤酒又快卖完了?还是高档酒缺货了?”男子问道。
“是那个……卖给有钱人的酒中添加的特制方糖,荷叶夫人说快用完了,你知道的。”道连说道。
男子盯着道连几秒,让道连胆战心惊。
不过自己还是控制住了脸部表情,眼神也没有移开,仅仅手指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哎,老板特制的添加剂快用完了啊?荷叶夫人之前一直让老皮特来通知的,怎么今天换你来了?”男子的凶眉再一次打量起了道连,一只手撑着下巴,看起来有些疑惑的样子。
正当道连以为自己露馅了时,男子两手一拍,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用略微猥琐的语气说道:“啧啧,甚至还借给了你一把雨伞。果然老皮特已经老了,荷叶夫人找株嫩草换换口味也是正常的。哎呀,还是俊俏的后生有优势。”
男子脑补出了前因后果,感慨道:“真是羡慕你啊。一副好皮囊,入了富婆的眼,就能少奋斗10年,啧啧。”
“咳咳,是啊是啊。”道连松了一口气,咳嗽一声,接着小心试探问道:“那么老板在么?我现在就取回去?”
“哦,荷叶夫人可能没跟你说过。特制添加剂一向是由我送过去的,毕竟我也得去老板那儿取。”男子答道。
“说起来,公司的老板是谁啊?”道连又追问道,“提供那么神奇的添加剂,是哪位化学家么?”
“嗯?这不关你的事吧?你替荷叶夫人传完话就可以走了,我今天晚上会把东西送过去的。”男子警觉了起来,冷声道。
道连急忙摆摆手,“好的好的,我也只是好奇。毕竟那神奇的方糖给酒馆带来了那么多利润。”
“嗨,所以还是荷叶夫人会做生意嘛。”男子奸诈地笑了笑,“本来按照老板的意思,给你们的添加剂是加在麦芽酒和啤酒桶里的。一个月前荷叶夫人突然说要兼备高端路线,把添加剂藏在方糖里,高价卖给富商绅士。嘿嘿,一克添加剂放在啤酒桶里只能让一群酒鬼多交出几枚便士,但一克添加剂放在一杯高档酒里就能让有钱人大把花钱。”
“啊,是啊,麦芽酒和啤酒赚不了几个钱。”道连暗暗记下男子说的话,嘴上顺着话题随意扯道。
“哦对了,小兄弟,回去后提醒下荷叶夫人,让她最近谨慎些。昨日下午港口区突然来了一群警员,每家酿酒商都被抽查带走了一桶酒,包括我们公司。还有一些高档酒进口商也被抽查带走了货物,说是要交给皇家科学院做什么‘质量检测’,啧,动静不小,不知道是要干嘛。”男子提醒了几句。
道连点了点头,出门而去,内心暗暗思量:“苏格兰场昨日下午在港口区的动作……莫非是白羊座也发现了些线索?不过,那个人说今晚就会把黑色颗粒添加剂送去黑莲花酒馆,那他们岂不是晚上就会注意到不对劲?”
意识到很可能今晚,他们就会察觉有人在暗中调查,自己不禁焦躁了起来,是不是该立即去找苏格兰场告知情况呢?
正当道连站在河畔纠结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时,突然,在视野里瞧见,那个男子穿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帆布制作的雨披,打着把雨伞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难道是去老板处取黑色颗粒?得跟着他!”道连当机立断,决定先跟踪男子,找到老板的所在之处。
天穹的乌云越积越多,落下的雨珠也越发稠密,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借着恶劣的天气,道连撑着伞,远远地跟着男子。雨水遮挡了不少视线,自己虽然跟踪地很勉强,但显然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条尾巴,他的每走一步都是在和狂风暴雨做斗争。
跟踪了几个街区,随着男子来到东伦敦区外沿,紧邻河道的地方。男子从河堤上沿着砖石走道下到底部,然后咒骂着收起了雨伞,从半圆弧顶的下水渠出口走了进去。
道连站在下水渠入口处,皱着眉头看着幽暗的水渠内部。一道煤油灯的光亮正在逐渐远去,那是男子提着煤油灯正在走入水道深处。
内心斗争了几秒,见那煤油灯光越行越远,道连还是决定跟上去,机不可失。
画像带来的神奇能力令自己不惧伤害,道连觉得自己既然有底牌,那么应该值得冒险一次。
“呼…..咳咳咳!”
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接过被水渠内散发出的异味给呛到了。
“天哪,这气味,咳咳……”道连苦着脸,捏着鼻子,走在水渠内流水道旁的砖石上,脚下踩着不时泛溢上来的污水,跟踪着煤油灯的光亮,一边走,一边记忆着各条水道岔口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