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光亮的下水道内,道连扶着由波特兰水泥与砖石砌成的支撑墙,小心翼翼地跟着煤油灯光,同时将来路的走法记下。水渠流水声哗哗作响,将本就轻微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住,自己得感谢今天的暴雨,不然流水声也不会这么大。
虽然水渠中不时地泛溢着各种颜色的污物,令道连感觉一阵恶心。
“今天回去后这身衣物还有鞋子得好好的洗一遍。”他这样想道。
在仿佛迷宫一般的下水道内跟踪穿行了约十分钟,通道汇入了一个可能是用来泄洪分流的‘大地窖’。道连看到那个男子将煤油灯挂在腰间,雨伞挂在腰带上,从‘地窖’水池旁的攀爬梯爬上了一个平台。从底下望上去,看不见平台内部的事物,只能注意到有煤油灯的光亮从平台内散出。
借着上方平台散出的些许光亮,道连注意到面前的‘地窖’水池中水位只有一半不到,想必在没有下雨的时候,水位还会更低。这个地方极其昏暗,道连只隐隐地看到下方水池的水面上似乎漂浮着许多蓝色的东西,但实在看不清个真切。
来到攀爬梯旁,道连将雨伞轻置于梯子后面的墙根处,然后轻手轻脚地向上攀登。爬到平台的位置时,两手抓着梯身,小心地探出脑袋,看看平台内部的事物。
道连看到,一块大约30平米左右,可能本来是观测室或者藏物间的内凹砖洞(类比窑洞),被改造的面目全非。洞内摆着不少煤油灯,数张桌子上面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称量工具和磨研工具,还有许多道连看不明白是什么的物件。桌子边放着数个木箱和木桶,估计是用来存放东西的。
偷偷露出半个脑袋,自己看到砖洞里侧,那个男子正与一个穿着袍子,头发散乱的中年人交谈着。
道连一听,这个穿着袍子的中年人有着浓重的法国口音。
“……既然公司的货物订单没问题,酿酒作坊也好好的,那你这个时间来打扰我,什么事情?”中年人显然对男子的的打搅很不耐烦,“赶紧说,别浪费我时间。”
“啊是,老板。是荷叶夫人派人通知我,说她那边的添加剂快用完了,让我送去新的一批。”男子赶紧答道,免得惹中年人不爽。
“这么快就用完了?兼备高端路线后销量这么好?”中年人用惊讶的语气说着,“......兼备高端路线后销量这么好?也罢,她卖的越好,我的研究资金就越多。”
“我现做一批出来,你等着。”中年人摆了摆手,从袍子内掏出了一本像是笔记本的书册,放在桌上翻开,然后再瓶瓶罐罐和工具中鼓捣了起来。
道连屏息凝神地窥视着这一切,突然,下方的下水道一层突然传来了一声似是犬类动物的呜咽声,然后变成了狂躁的吼叫声,长啸不断。
自己被吓了一跳,偏转脑袋低头一看,‘地窖’水池旁的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似狼又似鼠的怪物,身形巨大,少说有三米长。
“嗯?它在警示吼叫?”中年人听到怪物的啸叫后一愣,然后手中的工具在桌上重重一放,接着对男子破口大骂道:“你个蠢货!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男子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向攀爬梯,对老板说道:“我这就去解决。”
道连一看情况不对,这攀爬梯也有一定高度,正常攀爬至少得十几秒钟时间,便咬咬牙,两手轻轻扶住攀爬梯的梯柱外沿,借着重力快速划下。
仅仅三秒多的时间,便从平台处滑下至‘地窖’水池一层,两只手的掌心摩擦的血肉模糊,然后立刻有一股酥麻感在掌心出现,令伤口愈合了起来。
也顾不上捡起梯子后墙根处的雨伞,道连撒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但还没跑几步,一阵腥臭的狂风从水池昏暗的另一角袭来,道连只来得及抬起左臂一挡,然后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左肩膀传来,自己整个人也踉跄地跌倒在砖石地面上。
挣扎着转身看去,近在咫尺半米左右的位置,那只身形巨大,似狼似鼠的怪物瞪着猩红的双眸盯着自己,它身下灰黑的皮毛处滴落着肮脏的液体,而嘴中,正咀嚼着一条手臂。
哦,那是自己的左臂。
一股酥麻感在左肩膀伤口处传来。但与伤口的剧痛相比,酥麻感显得极其微弱,不过还是在缓慢地扩散着。
道连看到,那个男人还正在沿着攀爬梯向下爬,而穿着袍子的中年人站在高处平台上望着下方。
“解决他,扔水池里,当肥料。”中年人用法语对怪物施令道。
自己挣扎着用右手撑着地,想要起身,但那怪物如猎犬一般矫健地一扑,把自己压倒在了冰冷的砖石地面上。
道连能看清这个怪物嘴中尖锐的牙齿参差不齐,口腔散发出与伦敦下水道一样的气味。
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
哦不,自己确实是被撕心裂肺了。
怪物的爪子撕裂了道连的胸膛,然后将也许是肺叶混合着其它什么器官的一团肉块,塞进了嘴里吞咽了下去。
自己伤口处的痛感已经疼到麻痹。而神秘的酥麻感虽然也是即刻就出现了,但与那巨大的痛楚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道连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眩晕了起来,脑袋也变得越来越迟钝空白。
接着,这只怪物用爪子轻轻一推,道连就这样掉落进了昏暗的‘地窖’水池中。
污水虽冰冷发臭,但自己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了。
身子逐渐沉入水中,脑袋也即将被水吞噬。
在彻底失去视界、失去意识前,
道连终于看清了,水面上漂浮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朵朵蓝色的莲花。
……..
“这就是死后世界的感觉么?真冷啊……”迷迷糊糊间,自己感觉到一阵寒冷。
“嗯?不对,我怎么还能思考?”道连突然一个激灵,从蜷缩中起身。
自己光着身子,正坐在木制地板上。
这里是自己宅邸的阁楼,月光从唯一的那扇窗户照进房间内,把堆积的箱子、麻布遮掩的杂物、布满灰尘的屋梁照映的一清二楚。
面前是自己的画像,不过画像上自己的形象已经变得极度猎奇。姿势仍旧是那个姿势,但衣物与皮肤已然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与扭曲感。
道连愣愣地光着身子坐在地板上。
半响后,喃喃自语道:“巴兹尔,你真的只是个画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