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
王腾抬眸看了一眼大门正上方,便从两名守卫身边大步走过,过程中并未受到他们的任何盘查,甚至没有让他们停下彼此的交谈。
穿过这处略显阴暗的门洞,王腾眼中的场景霍然开朗。
正对着城门口的是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
这街道,一直向前延伸,越往前越宽,直到数里之外的内门城墙。
街道两侧的第一排是清一色,尖顶黑瓦,土木结构的二层小楼,一层大多是门面,二层的走廊上挂着竹竿,上面晾晒着各种衣物。
后方则是一栋栋连成片的平房,入眼全都是清灰之色,让人感觉有些破败。
街道之上,这会来来往往着众多行人。
他们身上穿的绝大部分都是红色的衣服,只是在布料,颜色深浅,款式,以及新旧程度上有很大差别。
对此,王腾早有了解,知道这是晋国魏州境内大部分地区的穿衣风格。
据书中说,这样的习惯是大周王朝分崩离析后,一个曾在魏州立国的国家,遗留下来的传统。
红色是那个国家所崇尚的国色。
数百年过去,故国虽早已湮灭在历史,成为史书上的一页页文字,但这样的传统依然还在魏州这片广袤大地上一代代传承。
王腾停在原地,向四周观察了片刻,随即就对这外城的生活环境产生了不满。
除了周边的房子破败,环境也十分脏乱,比之清凉城的城西还差上许多。
一眼看去,四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淡淡的骚臭味,腐臭味。
“还是先去内城看看吧!”
心里有了决定,王腾不再多看,沿着街道快步向内城走去。
但才走出不远。
来到街道中段位置时,身侧一间门面的后屋里,就忽然传出了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一个男人的央求声。
来往的行人听闻声音,都停下了脚步,向门面里望去,大多数人的脸上流露出喜闻乐见的神情。
王腾同样心生好奇,起了一些看热闹的心思,侧耳倾听门面后屋里的动静。
“爷!您再给我宽限些日子吧!等过年我的铺子赚了钱,就能把钱还您了!”
一个男人苦苦哀求道。
下一刻,数道棍棒打在人体上的声音传出。
等声音落下,一个听起来格外嚣张跋扈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没钱还要去赌,借钱的时候你可是与我保证在今日还清,欠条上写的是明明白白,老子给你宽限几天,那谁给老子宽限几天?
今天我不拿你怎样,也不想砸你的铺子,就带你媳妇回去,等你什么时候还清了钱,什么时候再来把人领回来。”
听到这里时,王腾不再听下去,对于这样咎由自取的下场,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至于那可能迎来凄惨命运的无辜女人?
他心里的感受复杂。
除了一点怜悯之外,竟还产生了一点点罪恶的代入感!
这也是他不愿再听下去的原因之一。
又走大约半里地,王腾终于走出这条街道,来到一处十字路口。
前方的街道更加宽敞,两侧房屋的规格也明显变得考究了许多,出现了飞檐翘角的小院。
“这里的环境倒是好了一些......”
王腾刚刚如此做想,就马上看到街角的几坨屎,随即再次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右侧一条逼仄而阴暗的小巷中,忽地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惨叫声。
“弄死他。”
“追!”
随一道男人粗矿的声音传出,有几道脚步一前一后响起,向街边飞快地靠近。
王腾循着声音看了一眼,连忙往前快步走出一段距离,然后才停下,继续看朝那巷口望去。
很快,一个身穿红衣,手上提刀,脸色惊惶的年轻人出现在视野中,而他的身后则追着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年轻人跑出巷子后,沿着街道飞快朝王腾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他身后的那些人依旧跟在紧追不舍,且拉近与年轻人的距离。
呲!
才跑出十几步,年轻人就被其中一个壮汉追上,一刀斩在背上,然后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呲!呲!呲!
八个大汉当即将他围住,身体起伏,抬刀就是一阵猛砍。
“拖走!”
少顷,为首的壮汉停下动作,直起腰来,喘着粗气,沉声吩咐了一句。
“是!”
其他人听到命令,也纷纷停下动作,将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年轻人,拖入了那处小巷里,连沿途留下的血迹都没有清理。
这个过程中,有许多来往的行人停下脚步,向这边远远地观望,不过脸上都没什么害怕的表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王腾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年轻人的身上。
直到一道红线飞入眼中,眼前出现潜力值+15的字样后,他才转身离去。
短时间内接连目睹两处暴力现场,让王腾决定之后一定要在内城住下。
因为从临江城内,外两城的划分来看,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内城一定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也肯定更加安全。
然而,当王腾来到内城敞开的城门口时,却被守门的卫兵给拦了下来。
“照身帖,还有五文路费!”
一个身材高大,腰间挎着钢刀,穿着精致皮甲的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一下,可真是把王腾难住了。
卫兵口中的照身帖,就相当于前世的身份证。
这玩意他还真没有。
想了想,他从胸口暗袋中取出一块碎银,不着痕迹地递给面前的卫兵,小声道:
“这位官爷,在下出门在外,没带那照身帖,麻烦通融一下。”
那卫兵看了眼王腾手上的银子,却是摇头道:
“你要是本地的,我也就放你进去了,外地的没照身帖,是一律不能进内城的,你给再多钱,我也不敢收。”
一句话说完,他不再理会王腾,向另一位要进城的路人,索要起照身帖与过路费。
没柰何,王腾只能悻悻离开了城门范围,走向了方才路过的一间客栈。
他决定先在客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去弄个照身帖。
............
一转眼,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王腾在客栈里住了两天,住得倒是舒适,但客栈里人多眼杂,并且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练刀练拳,所以显然也不适合长久居住。
于是第三天清晨,王腾在向小二打听好如何获取照身帖,以及城中当铺和牙行的具体位置后,便背着狗袋再次启程。
他现在身上只有当初从那个劫匪身上摸来的几两碎银和一些铜钱。
而外城又没有能兑换银票的钱庄存在,所以他就只能先前往当铺换点银子,然后再通过牙行去租或者买一个院子。
小二口中的当铺,在客栈的邻街,同样是紧靠内城的一片位置,也是整个外城最安全的区域之一。
走进当铺,王腾在一位伙计的引领下来到柜台前,随即把手上的刀放在柜台之上,出声问道:“劳烦掌柜的帮我看看,这把刀值多少钱?”
“好,这位客人,您且稍等片刻。”
木制的隔断后,一个白发老者伸出手来,将刀小心取进窗口,接着从刀鞘中拔出,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良久,然后才抬头询问道:
“这位客人,不知您这刀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多少,死当多少?”王腾问道。
“活当四十五两,另外要看客人您定的赎当时间,我们会以这个时间给您立个当据,上面会写明您赎刀时需要付的当金利息和保管费用。”
语速缓缓地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死当,可当六十两!”
王腾寻思片刻,摇头说道:
“死当价钱太低了,我这把刀是以精铁千锤百炼而成,冬不结霜,夏不起露,可是上好的宝刀!”
实际上,王腾并不清楚这把刀的好坏和价值。
此时,他心里只是单纯觉得,堂堂极山门护法,一个聚气境强者,能用几十两的刀?
看不起谁?
怎么说起码也得一百两起步,才符合身份吧?
而且这世道,本地人喜欢宰外地人,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痛快答应,用屁股想都知道会被宰的很惨!
“哦!难道是老朽眼拙了?”
掌柜闻言很是吃惊地说了一句,又把刀举在面前,上下左右仔细端详,打量了许久,最后语气歉然道:
“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这屋里光太暗,老朽方才的确眼拙了,这刀死当能值80两。”
“劳烦掌柜把刀还给我吧!”
王腾摇头说道,已经对这家当铺的失去了信任。
就算对方再往上加钱,他也不会在这里典当东西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王腾说出这句话后,掌柜连忙道歉道:
“唉!客人实在抱歉,实在是老朽老眼昏花,我再给您加五两,多了实在不行了啊,我们当铺也是小本生意,也是要赚一些钱的啊!”
王腾依然摇头。
他取回狭刀,在掌柜后悔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当铺。
“这家给八十五两!”
王腾在心里记下这家当铺的报价,准备绕着环内城一圈的街道上,去找其他当铺。
不久之后,他提着刀从这条街的另一家当铺走出。
这家当铺起先报的是七十两,然后又报了九十两。
不想便知,同样是黑心!
继续寻找当铺的途中,他路过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成衣铺,旋即入乡随俗,买了一身红色的短打和一件厚实的红色棉袄。
“感觉有点骚气啊......不过应该很帅吧!”
王腾在店中的更衣室换好衣服,摊开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心中油然感慨道。
之后,他又找了两家当铺,最终在另外一条街的第五家当铺中,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将狭刀当掉。
“换了身衣服而已,一家报价比一家高,都没低于一百两的,这入乡随俗的办法果然没错!”
当铺的柜台前,王腾心中暗道一句,静静等待掌柜取来银两。
“这位本家小兄弟,你看这是十两银子!”
窗口中,蔡掌柜指着手上的专门用来称银子的小称说道。
“蔡伯,不必如此,自家人哪有不信自家人的道理,您尽管快些称好就是!”
王腾看都不看那称一眼,豪气地摆了下手笑道。
问题是就算他认真去看,也看不懂。
而掌柜的在听了王腾这话后,称银子的时候,明显比原来更仔细了,但凡那秤杆不稳,他就给那秤盘里添上一角碎银,给的银子只多不少。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信任。
当然,或许也和这当铺不是蔡掌柜的有很大关系。
不多时,所有银钱已经清点完毕。
蔡掌柜从窗口中分别递出一小一大两个布袋,“小袋的是十两的铜钱,大钱九十枚,小钱一千枚,这是一百四十两银子。”
王腾点头接过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正要出声告辞,蔡掌柜却是先他一步说道:
“这位本家小兄弟啊,你不急着走,随我来,咱们走后面,安全一些!”
说完,他从柜台后的椅子上起身,来到柜台里侧的一扇小门,将小门打开,示意王腾进去,然后带着王腾来到当铺的后院,又提醒道:
“本家小兄弟,现在我们临江城里可乱着呢,你回去路上,可要注意,若是在街上碰上闲逛的溜子,就尽量靠着点内城城墙走。”
“多谢蔡伯提点!”
王腾语气感激说着,随即从那大布袋中取出一小把银子,递给蔡掌柜道:
“这点小心意,算小子孝敬您的。”
方才他巧妙的通过金手指,让眼前的蔡掌柜给他提了整整二十两报价,此时又得了人家的提醒,还回去一些也没什么心疼。
不过,一番推辞过后,蔡掌柜只随意从那一把银子中取了颗不大不小的。
旋即他又让王腾等他一会,然后在后院的房间里,取来一个看起来很是破旧的麻袋,让王腾用麻袋装钱,说这样不容易被人街上的那些帮派成员注意。
“这世界,同姓之谊还真是有用.....不过也要看自己懂不懂人情世故!”
对蔡掌柜一系列改变,王腾看在眼中,心有感触。
这两三天来,他可是深刻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排外性。
一个人在外地活动,如果不是有特殊身份,可以说无论做什么,都举步维艰,很容易让人坑。
而现在,他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运用金手指的新思路,用来解决这样的现状。
手上提着麻袋,王腾与蔡掌柜挥手告别,走出小巷,来到人声鼎沸的街上,分辨了一下方向,朝来时的客栈走去。
才走出不远,这时街边就走来两个贼眉鼠脸的年轻人,目光向四处打量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