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的人都是徐家村第3生产大队的人。
全都认识徐风扬。
说得通俗点,这些人都是看着徐风扬穿开裆裤吃鸡屎糖长大的。
乡亲们纷纷热情鼓掌,一是看在大伯和老爸的面子上,二是徐风扬本身在村里的形象和地位也不低。
毕竟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名校的大学生呢。
现在乡亲们私下里都在传呢,说徐风扬在魔都挣到了大钱,回来正在建碉堡级别墅,以后不用工作都能过得很潇洒了。
并且镇上的农服中心主任都要亲自上门拜访,可见其社会地位。
这样的人在村里混地位能低了?
“兴旺,你以前在魔都上班。现在回来了还是不要打京腔噻,说本地话听起要亲热点。”
“对头,对头,说本地话,老一辈的听得懂些。”
“你们这些人也真的是,人家徐风扬普通话说得标准就让他说普通话嘛,新闻联播里头说的话哪个听不懂嘛?以前都喊说本地话,是因为普通话说得不标准,经常是说得倒洋不土的听不清楚。”一个叔叔辈的人帮腔道。
“也是哈,兴旺是有大学问的人,人家普通话说得标准,他想啷个说就啷个说,说得高兴了飙两句赢个利息都可以。”
“哈哈,对头对头。”
“……”
“……”
徐风扬听着各位叔叔婶婶议论一阵子,决定还是说本地话为好。
毕竟要入乡随俗嘛,说家乡话听起来更亲切一些。
“我还是说本地方言嘛,读初中高中的时候都是说的本地方言。直到去了大学才开始说普通话,当时觉得别扭得很,既然已经回老家来了,还是说本地方言。”
徐风扬用本地方言一锤定音。
“哟,这就对了嘛,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家乡人。”
“哈哈,对头对头,说本地方言要安逸些。”
徐风扬拿着话筒继续说到:“今天需要我做啥子?我反正是新手上路,啥子都不懂哟。各位老辈子些要多担待哈。”
这时候主家徐崇年笑说到:“你今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喝酒吃饭,要是有啥子急事情呢,帮我吼两句就行。”
徐崇年叔说得比较含蓄,但是意思是表达清楚了,就是帮徐崇年传话。
这时候七爷爷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徐风扬。
“这上面的句子是我当年请一个教书先生写的,已经照着说了三十几年了,你可以拿来参考一下。”
“对头,这些事情要多向你七爷爷请教,今天你就陪着你七爷爷把酒喝好,把你七爷爷当司仪的压箱底本事都学到手。”大伯徐崇德笑说到。
“哎呀,这些句子都是些陈词滥调了,徐风扬是大才子,他会的词怕是比那个教书先生多多了。”七爷爷摸着胡须说到。
“话可不能这样说,七爷爷您当司仪这么多年,经验老道,晚辈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要来请教七爷爷哟。”
见徐风扬把自己捧得很高,七爷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好说,好说,只要是我会的,绝对不得藏私,全部教给你。你这崽崽打小就十分聪明,绝对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乡亲们和徐风扬寒暄几句便开始工作了。
大伯负责酒席整体的统筹协调工作。
七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好,就坐在地坝边烤火。
徐风扬打开笔记本慢慢品读起来。
老爸虽然是写号的,但是还得负责抄写对联。
该说不说,老爸写毛笔字还真有两把刷子。
主家徐崇年把红色空对联拿出来铺在桌子上,文房二宝笔墨伺候着。
老爸拿起毛笔沾了沾纯黑墨水,先在废纸上书写,等写着顺手了就在空对联上面写字。
“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下玉镜台笑谈佳话种蓝田玉喜缔良缘。”
“百年好合。”
老爸洋洋洒洒写好这幅对联。
徐风扬认真看看,字写得确实不错,工整而又不出格。
所谓工整呢就是和打印出来的楷书毛笔字差不多。
所谓不出格就是字迹本分,没有掺杂多少老爸独特的笔风。
看起来确实是在抄书而非是肆意挥毫。
这样就够了。
徐风扬看了一会儿老爸写毛笔字就把目光转向手里的笔记本。
此中写到,在农村需要用到司仪的无非几种情况。
第一是婚请,第二是喜丧,第三是寿宴,第四是乔迁,第五是高升。
至于以其他名目宴请达到敛财之行为,一概不用理会。
徐风扬想了想,现在农村前面两种婚丧嫁娶办酒席很正常,属于社会之常情。
婚丧嫁娶办酒席宴请宾客属于数千年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家有高寿老者也值得庆贺。
可是巧立名目办酒席敛财就属于陋习恶习了。
在国家政策指导下,目前办寿酒,办乔迁宴和办升学宴的已经很少见了。
这一点徐风扬相当赞同。
在千禧年过后的那几年,村村通工程福惠千万家,徐家村人生活条件开始变好。
但是那时候徐家村办酒成疯,不少家庭真是不堪重负。
老妈曾经就说过,一年辛辛苦苦种地能剩一万多块钱,随分子钱都能随出去将近一万块。
那时候乱到什么程度呢?
有些人家里母猪下崽都能成为办酒请宴的理由。
那些不要脸不要皮的人,靠着巧立名目办酒席敛财挣出来县城一套房的钱。
后来国家发文整顿,镇政府也积极响应,村里大伯徐崇德带头,以身作则清除村里乱办酒席的恶习毒瘤。
后来渐渐就形成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男性年满79岁以后,女性年满80岁以后才能做大寿,宴请乡亲。
比如年满40岁呀,50岁啊,60岁70岁的,要弄寿宴可以,就请三亲六戚来家里吃饭就行,别搞正式宴席。
至于乔迁新居之喜就更别来了。
这年头在县城里买房虽然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也不是啥稀罕事。
大伯当年因为阻止村里人办乔迁酒席可没少得罪人。
据说有些脾气差的主家都快动手打人了。
可是那又能怎样?
村长换届选举的时候还是大伯多票数当选。
证明这个事情在绝大多数村民看来是做得很正确的。
至于办升学宴。
反正徐风扬考上魔都交大时,老爸想办升学宴找回一些随出去的份子钱,大伯第一个站出来直言阻止。
据说这两个老兄弟因为这件事情还在屋里关着门打了一架。
后来村支书给老爸做工作,老爸本来就是老兵老党员,很快就想通了,没有办升学宴,就只是宴请三亲六戚来家里吃顿饭,也不收份子钱。
当时老爸舍下脸面亲自去请大伯,结果当时大伯赌气不来,还是爷爷徐锦城拿着棍子把大伯给赶来的。
这件事情徐风扬记忆犹新,两个老兄弟在酒桌上都喝得酩酊大醉,抱在一起哭得跟小孩子似的,以后就又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
大伯看到徐风扬在翻笔记本,走过来低声说到让他不用学乔迁祝词和高升祝词。
徐风扬心领神会之下,直接用签字笔把乔迁祝词和高升祝词给划掉。
以后要是生产队里谁家老寿星还没到79岁就办寿酒的,徐风扬也准备表明态度不当司仪。
至于乔迁之喜和高升之喜,烦都不要来烦他。
其实徐家村人口流失严重,和当年乱办酒席的陋习有很大关系。
不少村民出去打工,除了在外面挣钱快,还有躲各种份子钱的意图。
随后徐风扬把注意力放在新婚祝词上面。
“嚯,那位教书先生水平还真挺高的。”
徐风扬发现这位教书先生写的文字很有意境,比他这位工科生的文学素养可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