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从小就怕大伯父,吓得直接就跪下了。
云姜可不喜跪地,斜着眼问道:“大伯父,小七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了?要被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责罚?”
“你还敢顶嘴?”
沐江站起来,指着死丫头那张绝色俏脸,很想抽去一个耳光子:
“我不是让你跟着你五堂姐去别宫了吗?为什么昨晚上你会出现在你大姐夫家,还怂恿你大姐把你大姐夫和婆母给告进了衙门,过了夜审,不声不吭就把这件事闹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光如此,你们居然不经长辈同意就和薛家和离。谁借你的胆子,敢做这种有辱家族颜面的事?你们这是将我沐家长者置于何地?”
吼完,他又重重拍了一下桌案。
其实,他是想揍死这死丫头的,但想到晋阳侯的小郎君看上了她,在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之前,他哪敢把她的脸给打歪了。
所以,他只能把气全撒在了桌子上。
那份怒容,立刻就把沐云初吓得魂飞魄散——柔弱乖巧的她,是从来不敢忤逆长辈的。
沐云姜没受过他半点恩德,哪有怕的,当即就反驳了回去,脆生生的嗓音咬得那是字字铿锵:
“大伯父,我家大姐姐险些就被那恶贼害死,身为家人,撞见如此不平事,难道您想让我视而不见,任由大姐姐在夫家受尽屈辱而不加以维护吗?您可是一家之主?作为家主,您不护家小?又是何道理?”
那傲然对峙的气势,竟一点也不比沐江逊色。
沐江被怼得一呆,感觉自己像是被尊位贵人喝叱了一般,有那么一刻,竟生出了些许心虚,但很快,愤怒之情油然而生:
“孽障,你……你竟还敢忤逆不孝……”
“不,这不是忤逆,这是申辩。既然公堂之上,可以有冤伸冤,为什么家中,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不能就纲常伦理,好好辩一辩?论一论?请问大伯父,沐家的家主大人,云姜救姐姐,何错之有?”
沐云姜根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再次咄咄逼问。
沐江发现这死丫头的眼神,竟是如此的凌厉骇人,心脏居然紧缩了一下。
郑氏眼见得沐云姜的气势压住了家主,不觉勃然一怒:
“小贱人,你竟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以下犯上?在这沐将军府,你只是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小贱种,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家主?”
“不准再骂小七小贱种。大伯母,云初也想知道,小七救我错在何处?难道云初就活该被欺辱,你们才觉得是对的吗?”
胆小的沐云初不忍小七为自己孤军奋战,终于鼓起勇气颤微微反问了一句——这是她第一次敢反抗大伯父和大伯母。
抬头怒目相对时,沐云初有点像一只奋然崛起的小刺猬。
郑氏见连素来温柔乖巧的沐云初都敢反驳自己了,越发火冒三丈,指着她就一顿臭骂:
“好你个沐云初,才和这小贱人处了没几天,你就跟着学坏了是不是?
“姻缘是两族之姻缘,薛家与我乃是姻亲,当年成就这段姻缘时,就是为了更好的和薛家联合,现在你把薛家闹得鸡犬不宁,两家情份已被你尽毁,于家族而言,这就是大不孝。
“明明就是你们不孝,居然还不知悔改,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郑氏怒喝,直接指使身边的石嬷嬷行家法。
石嬷嬷狠着一双老眼,上前就要往沐云初脸上甩下耳光。
沐云姜目光一沉,站起来扑上去就把这老妖婆给推开了,随即将柔弱的大姐护到身后,叫道:
“不许碰我大姐姐。我大姐姐才捡回一条命,大伯母,你不闻不问大姐姐遭遇了什么,劈头就以‘不孝’之名用家法,是做贼心虚了吗?”
“心虚?笑话,我为什么要心虚?”郑氏怒极而笑。
“那薛山好色成性,又嗜赌如命,你明知那痞子德行,却哄着大姐姐嫁了,害我大姐姐生不如死……你难道不该心虚吗?当初,你不过是想从薛家手上得到一尊玉佛像罢了……”
这也是前世,沐云姜在大姐姐死后,从薛山嘴里套出来的。
郑氏只是想用那玉佛像去讨好一位贵人,却硬生生把大姐姐的一生给耽误了。
此刻,郑氏还真的心虚了一下,但她马上恢复神情,示意婢子们,恨恨下令道:
“竟敢肆意诋毁长辈,来呀,把这小贱人按住,狠狠地往死里打……特别是这张脸,给我毁了她……”
“是。”
郑氏身边的婢子们立刻上前,想要按住她。
结果沐云姜微使巧劲儿,就把她们给掀翻到了地上,转头寒身警告道:
“谁敢碰我?
“大伯母,如今我是中宫名下第四十九名参加才艺比试的良家子。
“今日你若打了我,致令我不能参赛,或是不能为三殿下治毒,那么回头,大伯父必会因你的放肆,而被宫里罚得掉了乌纱帽……如果想要因小失大,惹怒皇后,那你大可以试一试……”
她已经破格成为良家子的消息,早已传来沐家。
沐江一想,的确不能让这丫头破了相,连忙叫道:“住手,退下,快退下……”
他看向自己的夫人,悄悄在其耳边叫道:“还真不能打……宫里若真跟我们要人,发现打伤了,怎么得了?”
郑氏一听,越发生气了,脱口就狠叫道:
“像你这种不守礼仪规矩的野丫头,怎配去参加选秀大赛……你不要仗着被宫里高看了一眼就敢肆意乱来……”
却再次被沐云姜高声截住,咄咄反问道:
“怎就算是肆意乱来了?
“天都府李恒李大人亲自审的案子,大姐姐告状有凭有据,大姐姐要和离,合情合理,并由李恒大人亲自裁定,官府老爷都已认同,这两桩事,不管走到哪里说理,大姐姐没做错,小七更没有……
“小七若不护着大姐姐,大姐姐的命早没了……
“昨夜日,薛山要是做成了他的肮脏交易,大姐姐早悬梁自尽,今日你们得到的消息就是大姐姐与人私通,羞愤自尽。
“请问大伯父,如果发生这种事,我们沐家的颜面还怎么顾?到时你们是不是又会把所有责任推到我大姐姐头上,认定她做了不知羞耻的事,继而辱没了娘家?
“大伯父,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不管薛家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大姐姐和小七,就是贱命一条,做什么都是错的。
“大伯父可是朝廷命官,为官者,看人接物如此偏听偏信,还怎么造福于民,又怎么配当百姓之父母官。”
那不屈不挠的刚烈语气,说得是何等的正义凛然。
当场就气到沐江了!
这个死丫头实在放肆,竟敢如此目无尊长,居然还敢讽刺他不配当官?
到底是谁把她养成这么泼辣彪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