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堂。

张断扶起李代桃时，听见他闷哼了一声，似乎疼痛难忍。

他眉头一皱，掀开李代桃的衣服，只见腹部一道深深的刀痕，而且浑身上下，充满了血痕，显然曾被折磨逼问过。

张断连忙喊道：“快去请大夫来。”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去。

张断看着李代桃叹道：“代桃，真是辛苦你了，这一次是我计划得不够周全。”

李代桃道：“敌强我弱，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我明白的。”

“况且，我现在只是受了些伤，又不是死了。”

“大人，刚才你们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是李淳肯放了我，我感觉你和他好像做了个交易？”

张断道：“其实很简单，他把你放了，我把强盗放了而已。”

李代桃惊道：“这……这怎么可以？若是强盗把事情说出去，大人怎么办？”

他心里又是惊慌，又是感动，看着张断。

张断微笑道：“不必担心，没有证据，他们动不了我的。”

“可是强盗们就是人证。”

“强盗的话，怎么能当证据？”

“那莫真呢？他当了好多个月的寨主。”

张断道：“呵呵，你想想，他们想用强盗拿捏我，怎么拿捏？去信朝廷，告发我？告发一个来削他兵权的县令，说县令和强盗有勾结？谁会信？”

李代桃沉默了，细思良久，好像确实不必担心。

但是县公府又不是傻的。

如果没用的话，为什么要用他换强盗呢？

李代桃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张断成竹在胸，他也就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张断比他聪明多了，既然他都能想到这一点，张断没理由想不到。

他只要知道，张断终究是冒着风险把他换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很快，大夫请回来了。

张断让侍卫扶着李代桃下去给大夫诊断。

李代桃走后，他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坐在主位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莫真拿着新做的铁扇子扇着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道：“张大人，这就决定把强盗放走了？”

张断道：“李淳不敢放走全部强盗，估计也就几个头领吧。”

莫真挑了挑眉，道：“那就是赵莽、林阳、孙老三他们三个咯？这三个放出去，也不得了的。这里天高皇帝远，朝廷虽然不会听信小林公的一面之词，不过，嘿嘿，九公主可还在这呢，她可不一定保你。”

张断道：“所以又到了你出手的时候了，找机会把他们杀了，头领没了就行，小强盗的话是没有分量的。”

莫真闻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道：“不一定要杀，我让他们把假越狱变成真越狱吧。”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

张断在明镜堂里沉思良久，出了门，走到九公主的寝室前，恭敬地道：“张断求见九公主。”

“何事？”

房间里传来九公主的声音。

张断站在门外，恭敬地道：“九公主，强盗为祸县城，罪责难逃。”

“那天晚上上了城墙，也没有立下功劳。”

“如今将牢狱都住满了，狱吏疲惫不堪，还要时时担忧他们暴乱。”

“微臣以为，应破例立即处死，以息百姓之怒，以消牢狱爆满之忧。”

只听九公主道：“准了。”

……

入夜时分。

牢狱前十分安静。

两个狱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换班的人怎么还不来？我肚子都饿了。”

“对啊，他妈的，等下他们来了一定得好好骂一顿。”

“什么玩意儿，我们早早来，就是为了晚退？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两人原本正义愤填膺地骂着，这人说了媳妇儿在家等他之后，两人笑容顿时猥琐起来。

话题很快转到男女之间的事情上，然后拐到了康乐坊、快活楼。

两人正聊得津津有味。

突听牢门内传来一声声的吵嚷声。

“什么情况？里面嗨起来了？”

“折磨得这么厉害？别玩出事。”

两个狱吏没当回事，毕竟有些同僚喜欢以折磨犯人为乐，发出一些吵嚷声也是正常的，只是今天格外大声而已。

但他们没想到，仅仅过了十几息的时间，吵嚷声已经接近牢门。

肃杀的气息透门而过，渗得他们后背发凉，心中悚然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皆骇然道：“有人越狱？”

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即就要拉下一道铁门，防止里面的人越狱成功。

就在这时。

只听砰的一声响，牢门被踹开，一条大汉从里面猛地钻出，手中刀嚯嚯向前砍了两下，便将两人砍作几块。

鲜血遍地。

赵莽轻喝道：“林阳，孙老三，快走！”

顿时又有两个汉子窜出了牢门。

三人趁着夜色狂奔而逃。

过了街，冲进一条巷子。

“赵莽！”

莫真从屋顶一跃而下，截住了三人。

三人见了莫真，顿时心头火起。

赵莽怒道：“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个狗贼！”

三人围上来，一同向莫真砍去。

只听铿锵数声响，莫真用铁扇子将三人兵器全都挡住，震落。

赵莽道：“你妈的，我跟你拼了！”

说着猛冲上来。

莫真微微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一拳。

赵莽还想再打，林阳看出不对，连忙上前拉住赵莽，道：“老大你等等。莫真，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真道：“你们信了李淳的话，就是找死。”

赵莽冷笑道：“不信他，难道信你的？”

莫真道：“你们谁也不用信，现在县公府和县令在争斗，所以拿你们当棋子罢了。”

“你们若真的去了，无论结果如何，性命难保。”

“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县令让我杀了你们，但毕竟我们相识一场，我最后救你们一回，以后咱们两不相干。”

说话间，巷子口有脚步声急速接近。

林阳脸色一变，道：“他们来了！”

莫真道：“我暂时挡住他们，你们速速离开小林县。”

“等等！我问你，那天进城劫掠，老四是被谁杀死的？”

赵莽沉声问道。

莫真道：“杨凡。”

“杨凡？有兄弟去杀他，居然没有成功，反而老四还被杀了！”

赵莽大怒。

林阳、孙老三拉着他转头狂奔：“老大，快先走吧！”

三人突破巷子口捕快们的围堵，突围而去。

莫真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蒙脸，转身望向刀已出鞘的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