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荆溪山,燕子谷。
“诶诶诶!雕兄,你莫要飞得这般快,等等我。”一英气少年身穿轻裘,腰系缓带,披着羽制披风,于百花丛中,边高声喊,边追逐一只小雕。
那雕体型虽小,仅有一尺来长,可双翼展开却足有三尺,翅膀扇动间,隐隐有破空之声,两只利爪寒光闪闪,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此爪有碎石断金的锋利。
一人一雕,你追我赶下不一会儿便跑出去两里地。
“咻!”
那雕忽地收起双翼,如同利箭一般俯冲而下,接近地面时,又猛地张开双翼,伸出利爪,狠狠地抓向一只巨蟒。
“呼!”
那巨蟒通体火红,张开蛇口,便是一团烈焰喷吐而出,那雕若是不改其姿,势必要受烈火烧灼。
只见那雕速度却是丝毫未减,浑身刚羽陡然流转点点星光,一头便直扎进烈焰中去。
霎时间,那熊熊烈火好似遇见了冰冻冷水,扑哧一声便熄灭了。
而那雕两只利爪自然无情地洞穿了巨蟒身躯,那看似坚韧的鳞片,在利爪前就如同干枯的细枝,轻轻一抓便碎裂断开。
那巨蟒吃痛挣扎,那雕猛啄蛇头,仅是一下,那巨蟒便没了动静。
随即那雕便剖开蛇腹,轻车熟路地找到蛇胆,一口吞下,还眯起了鹰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此时,少年方才姗姗来迟,见那雕爪踏巨蟒,大快朵颐,不禁无奈,道:“雕兄,你吃太多了。”
此人正是修炼三年,已达炼气期六重的宋宁和那从兽卵中孵化而出的小碎星雕--疾星。
宋宁抱怨疾星吃得太多,并非指它吃得太多,而是指疾星吃得太多,以至于这条火鳞蟒卖不上价钱了。
如今宋宁已是炼气期六重,疾星也有炼气期一重,一人一雕每日的开销远非宋宁可以负担,若非俞鹤刀时不时地帮衬,怕是要寻个好去处卖身了。
因而在贫困之下,宋宁便带着疾星于山野间猎杀低阶妖兽,再用其材料换些钱财,以供修炼之用。
宋宁令人艳羡的法器配置,配合疾星那双锐利的鹰眼,任何妖兽都无所遁形,既能精准追踪、抓捕低阶妖兽,又能提前避开高阶妖兽。
人雕配合之下,可谓是无往不利。
例如,今天在他们的精诚合作下,这条炼气期四重的火纹蟒便难逃一死。
疾星于空中盘旋,发现火纹蟒后以鹰唳警示宋宁。
宋宁再以御剑将火纹蟒打伤,可惜这火纹蟒竟然兀自觉醒了火遁之术,逃过了宋宁的魔手。
但难逃疾星的鹰眼,最终身受重伤的火纹蟒死在了疾星的尖爪利喙之下。
原本一人一雕的配合无间,天衣无缝,可是这疾星有时候会偷吃猎物,就像这次疾星趁宋宁不备将火纹蟒的蛇胆给吞了,仅剩下有八个大洞的卖不上什么钱的蟒皮了。
宋宁边抱怨,边动手剥下蟒皮,用的正是黄海四煞的锻灵具,自从被陈鑫摆了一道后,宋宁也懒得卖了,一直留到现在。
“雕兄啊!你以后得换个地方吃,值钱的地方真不能吃。比如这火纹蟒的蛇胆,可值三十五两灵石,其他的部分是不值钱的。”
“雕兄,你有在听吗?”
“疾星,你在干什么呢?”
宋宁转头看向疾星,平日里他总会以鹰唳回应自己的谆谆教诲,今日居然如此倨傲,对自己不屑一顾。
宋宁正待训斥疾星,却发现它正扭头死死地盯着西北方向,其强健有力的雕身居然不住地颤抖,仿若当场就要匍匐在地上。
就在这时,山谷里疾风渐起,草木低伏,原本湛蓝的晴空更是不断地聚拢黑云。
正在剥皮的宋宁霍然起身,丢掉了手中的火纹蟒,此情此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头妖兽在化形凝婴。
刹那间,原本湛蓝的晴空,遍布层层黑云,浓云翻滚间,无数雷电涌动,整个燕子谷狂风大作,草木尽折。
宋宁和疾星修为低微,不得不匍匐在地上,免得被这狂风卷走。
他心中不免惊骇:“这妖怎么会在这凝婴???”
“轰!”
“轰!”
“轰!”
在浓云中蛰伏的天雷不再掩饰狂怒,数十道丈许粗的银色狂雷从天而落,其中蕴含的狂暴之力,真好似要将整个荆溪山都抹为平地。
那妖自然是不甘死于天雷之下,定要搏命相争。
一颗雪白妖丹,迎雷直上,涌出大片凝若实质的莹白霞光,霞光交织间,形成了一张致密的遮天大网。
不过须臾!
天雷便落于大网之上,震耳欲聋的灵力爆鸣没有出现。
只因那霞光像是世间最强烈的酸,那天雷就算是坚不可摧的金铁,也是落网即溶。
于是一道又一道狂雷,被霞光消融,那霞光编织成的巨网也在不住地颤抖,看样子接住天雷亦非那般轻松之事。
黑云再度翻涌,苍天之怒,怎会只有滚滚天雷?
立时黑云化为红云,云云摩擦之间,竟是要落下可燃天下万物的三昧真火。
那妖不敢怠慢,收回妖丹,打出一个如意法宝。
那如意通体冰蓝,清澈纯净,空灵洁净,表面虽无灵光,可摄人心魄,仅是一瞥便可断定这是世间至宝。
天火落下,如意凝冰。
霎时间,如意所在的一侧,狂寒的冰冷冻结了一切,甚至是空气都变成团块坠下。
天火所在一侧,炽烈的高温扭曲了空间,宋宁的眼睛已经看不见那一方天地,唯有烈焰团团。
世间的极寒和天上的烈焰汇于一处,且待如何?
眼下,极寒与烈焰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烈火于极寒中熄灭,极寒于烈火中蒸发。但无论谁都知道,接下来的爆发才是真正的可怕。
“轰!”
终于,微妙的平衡以如意的败退而彻底地被打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直上云霄。
即便是离爆炸中心仍有百余里地的宋宁仍受到波及,不得不取出符箓升起土墙,又运起护体法器,保全自己和疾星的性命。
如意碎裂,天火降落。
灵力相撞的余波摧枯拉朽般毁灭土墙,去势仍不减宋宁身上玉佩所生护盾同是碎裂,甚至玉佩上都出现深刻裂纹。
仅是余波威力都这般骇人,这妖今日化形失败怕是要陨落于此了。
团团烈火直落而下,好似天降火雨,欲夺去此妖性命。
可那妖怎么会屈服于这般憋屈的死亡!
伴着华光剧烈的绽放,它显露了真身,茫茫天地间突显一棵通体玉白的高彻瑶树,足有百丈之高,其繁茂枝叶表面皆流转莹白淡光。
在令人望而生畏的天火狂怒之下,以那庞大的树冠支撑起一片安静祥和的天地。
玉树逢天火,到底是玉碎,还是火灭?
“呲!”
很快便见了分晓,瑶树流转的莹白淡光就像是天火最为惊惧的天敌,仅是靠近任何一片渺小的玉叶,天火都会蓦地溃灭。
那瑶树似乎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等待天火的洗礼,它的枝干开始向上生长,玉叶开始扩散,那无尽天火的刺眼光芒,都被迫变得柔和。
不过十个呼吸,狂涨的瑶树已然触及了天上的层层红云,莹白的玉叶显露獠牙,大放的光芒试图驱散天火。
这棵瑶树竟然要挑战天威!
可那浓浓红云会轻易就范,只见红云骤然缩成一团,其蕴含的无数精纯灵力在这一瞬被压缩成一个丈许小球。
那瑶树枝叶包裹着小球,似乎想用那莹莹白玉光消解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小球,白红相交见,只听“轰隆隆”的巨响。
小球赫然已经炸裂,炽烈的火焰蔓延天空,甚至连宋宁都感受到恐怖余热,而那原本在天火下游刃有余的玉叶枝干,登时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红云消散了,湛蓝的天空再现人间,甚至更为洁净,更为天蓝。
可为什么瑶树仍然矗立在天地间,难道不怕有心者觊觎,难道是渡劫尚未结束?
忽地,两道遁光出现在天际,速度之快,肉眼难见,应是南玄门的元婴期修士,毕竟任谁都无法对在自己地盘中的凝婴的妖兽作壁上观。
靠近瑶树近三十余里,两道遁光显出身形,正是俞鹤刀和宁采采。
其实南玄门共有四名元婴期修士,但他二人前来足矣,不必兴师动众,不然反倒显得有些恶意。
远远地,俞鹤刀审慎凝视着那渡化形劫的瑶树,神色阴晴不定,不知想些什么,宁采采倒是一副安然自若的神情,对她而言瑶树的死活并不重要。
俞鹤刀沉默了很久,方才对宁采采说道:“为它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