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儿摇摇头,抓住李北的手,倔强地说道:“犬儿不能哭。阿爷说了,他是去享福。”
李北并不想击垮这个孩子,最后的坚强。
他笑着,“犬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而正是因为这份懂事,才让人心疼。
李北抱起犬儿,接着往迎松楼走去。
犬儿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只是死死咬着牙,想要憋住那如潮水般的眼泪。
到达迎松楼,犬儿已经睡着了。
也许是累了吧。
熟睡中的犬儿,那双小手,死死抓着李北身上的皮甲。
“仙人!”掌柜见到李北,喜呼一声。
本来以为这位仙人离去,再也见不着了。
没想到仙人又回来了!
说明咱这迎松楼有那劳什子的仙缘。
咱和那厨子都有那劳什子的仙缘。
对了,还有妻儿老小。
李北嘘了一声,让掌柜的小声些。
他可不想惊扰到肩膀上的可怜人。
掌柜的看到犬儿,连忙示意懂得。
“掌柜的,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仙人还要跟我商量?”掌柜的连忙摆手,“这可折煞于我,有甚事,仙人尽管吩咐。”
“你有钱吗?能不能借我点钱?”李北有些不好意思,可依旧厚着脸皮说道:“我囊中有些羞涩。”
掌柜之前的笑容立马挎了下去。
没听过有哪一个仙人会借钱的。
哭死,他明明可以抢的。
掌柜小声地说道:“你不是仙人吗?一手变金,一手变银,还愁没有银钱?”
李北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变出一大堆的银钱,在长安城买个大宅子,招些丫鬟婢女。
念上一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享受一番地主那枯燥而又乏味的人生。
在掌柜的眼里,他是仙人,神通广大,能变金变银。
李北并不想否认掌柜的猜想。
毕竟一个仙人借钱,和一个普通人借钱,两者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就好似后世,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朝银行借钱和一个乞丐朝银行借钱一般。
傻子都知道银行会将钱借给谁。
李北正了正神色。
他不想忽悠别人,但有时候不得不忽悠。
李北严肃地对掌柜说道:“掌柜,你可知什么是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小的哪知仙家之语。”
“没关系,我解释一番你就懂了。打个比方,如果仙人变出很多金银,多到每人都拥有花不完的金银,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大大的好事!”掌柜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每人都有那么多金银,那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李北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既然每人都有花不完的金银,哪谁还会去劳作?谁还会去卖粮食?”
他手指掌柜,“就比如你,你还会经营迎松楼吗?”
掌柜一愣。
他是个生意人,脑子灵活,一点就通。
如果金银多了,那和地上石子也就没什么区别。
这金银也就不是钱了。
掌柜恍然大悟,“仙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孺子可教。”李北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可以借钱给我了吗?”
“仙人可以少变一些。”掌柜小声地对李北说道:“且放心,小人绝不会告诉他人。”
李北脸都绿了。
若能变出来,还用你在这教?
早就变了。
他瞪了掌柜一眼。
掌柜尴尬一笑,“说笑,说笑。”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敢问仙人要借银钱几许,利息怎算?”
“利息?!你管仙人要利息?!”
“仙人勿恼,这仙人是仙人,买卖是买卖。小人做些营生也不容易,嘿嘿嘿…这银钱自是来之不易。”
掌柜干笑着,不想做赔本的买卖,又生怕触怒了李北。
“算了,利息就利息吧。”李北不想与这市侩的掌柜斤斤计较。
他想了想,询问掌柜,“这长安城,最便宜的棺材要多少银钱?”
掌柜思索片刻,“五贯钱,一口三寸薄棺。”
他嘿嘿一笑,“仙人这是要借五贯钱?”
掌柜故作大方,“我还以为仙人要借多少。原来只要五贯钱。这五贯钱…不…我再添五贯。这十贯钱,也不需要仙人还了,权当是我孝敬仙人。”
李北在心里盘算。
外面遇难者的尸体,家属没有能力下葬的。
拢共有一百三十七具。
也就是要一百三十七口棺材。
一口棺材五贯钱。
那就是六百八十五贯,换算下来,也就是六百八十五两。
与后世的货币换算,那相当于六十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五块四毛。
这心软的代价有点大啊。
一转眼就背负了六十一万的债务。
李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首歌。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李北看着掌柜,“我要借六百八十五贯。”
他突然想起来,这掌柜的说要孝敬十贯钱。
李北连忙改口道:“不!减去你孝敬的十贯钱,我要借六百七十五贯。”
“哈?!”掌柜呆住了,“仙人,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棺材,要这么多银钱?”
“普通的薄皮棺材。”李北朝外面努嘴,“给外面那帮死鬼的。”
掌柜听完,肃然起敬。
他叹息一声,朝着李北竖起大拇指,“要不说,你能是仙人。而我们不是呢。”
掌柜招呼账房过来,耳语几句,然后让账房离开。
“掌柜,利息怎么算?”
吝啬的掌柜此时却摆摆手,“不算了,不算了。这个若还跟仙人您算利息,外人知道可是要戳脊梁骨的。”
他收敛起市侩小人的面孔,“权当我跟着仙人做做善事,这六百八十五贯,仙人到时只用还我五百贯就可。”
李北抱着犬儿,不好行礼。
不然非得替那帮死鬼,好好感谢一番掌柜。
他开口说道:“掌柜的,好人有好福,日后必定生意兴隆。”
掌柜只当李北说的客套话,没有放在心上。
账房取出满满一木盘的铜钱。
李北单手托着木盘,和掌柜道了别,便离开了迎松楼。
来到摆放尸体的地方。
那些尸体依旧摆放在那,无法为其安葬的家属,此时站在一旁。
眼里满是不安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