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雄坐在那里沉思有顷,开口道:“夏兄弟,放他们走吧!”
夏忠良一愣,愕然道:“总盟主.........”
华天雄叹口气道:“宁教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辽东五虎来招贤馆多年,纵然居心叵测,毕竟也帮过咱们的忙,君子绝交,不出恶语,今日姑且放他们一马,倘若今后再敢胡作非为,教华某撞见,绝不轻饶。”
壁峰叫道:“总盟主,你不必这么委曲求全.........”
华天雄叹口气道:“本来华某开设招贤馆,江湖上就一直颇多争议,若此刻与辽东五虎掀动干戈,纵然将他们制住,传扬出去也是一桩丑事。”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朗声道:“现在事已明了,大家都可以回去歇息了,如果哪个对华某心存不满,大可趁此机会与辽东五虎一起离开,华某绝不为难。留下的人,华某视为生死兄弟,福祸共当,但若有人仍然心存二意,想在这里浑水摸鱼,那可莫怪姓华的翻脸无情了!”最后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不怒亦威,连李乐山都不禁心头一凛。
壁峰大声道:“真有这等人,洒家一掌劈了他!”
华天雄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华某交朋友,讲究个好离好散,为彼此留个下次再见的情面。言尽于此,不再多言,黄总管,你代我送客!”说罢袍袖一拂,率先离席而去。
辽东五虎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赧然,蒋鹏冲着李乐山点点头,说道:“李大侠,佩服佩服!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李乐山微笑道:“待时机成熟,李某定会前往巨鲲帮,当面再请贤昆仲赐教!”
蒋鹏嘴巴张了张却欲说无言,遂狠狠瞪了李乐山一眼,他们不敢过多耽搁,在黄元泰的催促下,五个人低着头,疾步离厅而去。其余人见华天雄正主已经离席,也纷纷起身告退。
李乐山正准备回房,却见夏忠良走过来,低声道:“李大侠,请跟我来,总盟主有请!”
李乐山点点头,跟着夏忠良一路来到聚义厅二楼,二人走到一间静谧的房间,刚至门外,便听房内华天雄的声音道:“夏兄弟吗?直接进来吧!”
夏忠良推开房门,对李乐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李乐山从容而入。
进了屋门,只见里面华天雄独踞而坐,一见李乐山,当即招呼道:“李大侠,快快请坐,咱们好好谈一谈。”
李乐山也不客气,道声谢走到华天雄对面。刚一落座,华天雄却站起身,对着李乐山一躬到地,道:“李大侠,阁下对敝师妹的搭救之恩,华某没齿难忘!”
李乐山一愣,忙起身回礼道:“那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总盟主万勿放在心上。”
华天雄直起身子,说道:“施恩不图报,阁下真乃高义之士,只一点华某不解,既然那日阁下已到了我镖局门口,为何不肯与华某相见呢?”
李乐山微笑道:“李某确实早有投奔之意,但在那种情况下却不便与总盟主相见,倘若总盟主当时拉拢李某入伙,恐怕私底下少不了会有人指指点点,这个嫌在下不得不避!”
华天雄听得连连点头,叹道:“李大侠乃真君子也!”
李乐山肃容道:“总盟主又何尝不是君子呢?李某今日算是领略了总盟主的风仪,尤其是最后义释五虎,就凭这份胸襟,放眼江湖也少有人比,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成功的!”
华天雄怔了怔,开口问道:“李大侠可是有什么计划吗?”
李乐山点头道:“实不相瞒,李某此番来到招贤馆,一者是仰慕总盟主的美名,另外也是因为贵联盟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因此李某特来登门,准备与总盟主携手共力,一起做点事情,只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面陈。”
华天雄淡淡一笑,道:“李大侠抬爱了,方才在外面,我们交浅不便言深,现在华某将你请到这里私晤,就是把你当作自己人,现在只有你我夏兄弟三人,李大侠请放心,夏兄弟是华某多年的伙伴,绝对靠得住!阁下有什么想法尽可畅言!”
李乐山道:“总盟主莫怪,非是李某多疑,实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对吾辈而言,既可能是一场富贵,亦可能是一场灾祸!一旦处理不当,甚至会为整个武林招来一场浩劫,放眼江湖,有能力担当者少之又少,李某斟酌再三,最后才决定找总盟主合作,共襄大举!”
华天雄不动声色的道:“愿闻其详!”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开口道:“总盟主行走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焱门’吗?”
华天雄眉毛跳了跳,谨慎的道:“略有风闻,但不知其详!阁下何故提及于此?”
李乐山道:“就在两个多月前,三宝太监郑和班师回京,从海外带回了一批奇珍异宝,此事总盟主可有耳闻?”
华天雄微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华某岂有不闻之理?其实上元节那天,华某亦前往正阳门亲眼见证,不过限于身份,只远远的望上几眼,无法靠近参观。但感觉得出,那一天天子兴致极高,整个金陵城万人空巷,歌舞升平,华某来到金陵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喜庆的场面。想那郑和不过一区区寺人耳,竟立下如此奇功,真令人难以置信!”
李乐山点头道:“郑公劳苦功高自不必说,不过总盟主可知此事其实另有隐情吗?”
华天雄一愣,摇头道:“华某不懂阁下的意思。”
李乐山道:“那天郑和共带回来九箱珍宝,但其实宝箱本来有十只,之所以数量不符,是因为在回京途中被人盗走了一只!”
华天雄霍地一惊而起,嘴巴长得老大,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那边夏忠良的脸色也变了,上前一步,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道:“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一天夜间郑军大营中莫名其妙的着起火来,待火扑灭,就发现有一箱珍宝不翼而飞了。”
华夏二人骇然相顾,均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见华天雄轻咳一声,开口道:“李大侠,非是华某多疑,实在是这件事.........夜入军营盗取国宝,这......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李乐山道:“总盟主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千真万确,须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世上偏就存在着许多奇匪夷所思之事。”
华天雄默然半晌,开口道:“此事究竟何人所为?可有什么线索吗?”
李乐山道:“重点就在这里,经过在场众人仔细搜查,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在一块青石上刻着个巴掌大的焱字!”
华天雄猛一抬头,脱口道:“焱门!”
李乐山沉吟道:“此事是否真乃炎门所为,尚难定论,不过盗宝者一定与炎门大有关系!”
华天雄沉思良久,缓缓的道:“若说天下真有人能够办到此事,恐怕也只有炎门了!”
李乐山问道:“总盟主对炎门了解多少?”
华天雄摇头道:“并不了解,我只听说那是来自南疆的一个神秘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作所为皆是出人意料之举,令世人为之侧目,据说,武林七大门派都在其手上栽过跟头,具体情况他们不肯多谈,但只要一提起炎门,无不闪烁其辞,显得极不正常,这种反应更令人对那炎门莫测高深。”
这时夏忠良忽然插口道:“夏某有一事不明,想向李大侠请教!”
李乐山忙道:“夏镖头有话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夏忠良道:“要说国宝被盗,实在非同小可,但为何我等身在金陵,却未听到半点风声呢?”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此事有损皇威,早被朝廷列为头等机密,严禁外泄,走漏风声者全家抄斩!”
夏忠良道:“如此说来,李大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阁下究竟是何身份?可否给予明示?”
李乐山一怔,随即道:“原来夏镖头是怀疑李某的来历!请阁下放心,李某实乃一介布衣,与朝廷无任何关系,只因我有一位朋友在郑和麾下效力,失宝那一晚他就在当场,我俩交情匪浅,一向知无不言,所以李某才能了解事情的全貌。”
夏忠良目不转视的看着李乐山,说道:“尊驾不会是东厂的探子吧?”
李乐山见夏忠良对自己的疑虑仍未打消,正寻思该如何解释时,旁边华天雄忽道:“夏兄弟不必多疑,我相信李朋友绝不是大内的探子。”
夏忠良愕然地看向华天雄,不解地问:“总盟主何以见得?”
华天雄笑道:“还记得今晚我请来的那位孙指挥吗?此人在金陵为官多年,各方面人头极熟,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士卒捕快,这位孙指挥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就冲他今天对待李朋友的态度,绝不像认识的样子,所以我相信李朋友应该不是朝廷中人。”
听华天雄这么一说,夏忠良也不再多言了。
华天雄接着道:“方才李朋友所言之事,虽然很是匪夷所思,但华某却愿意相信属实。”
李乐山道:“多谢总盟主信任。”
华天雄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但华某不解的是,这件事与我们镖局联盟有什么关系?李朋友为何要将这样一桩秘闻告与我知呢?”
李乐山肃容道:“总盟主,既然话说到这里,李某就开诚布公了,这些年来,那焱门屡犯我中原武林,极不安分,虽不清楚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如今已成为各大门派的心头之患,李某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这样只会令对方变本加厉,愈发嚣张,从此次失宝之事来看,那焱门竟敢公然冒犯皇威,无法无天之极,李某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恐将引发天怒,要知道,朝廷可不像七大门派那般委曲求全啊!”
未等华天雄开口,夏忠良抢着道:“那不是很好吗?正可以借朝廷之手铲除这伙狂徒!”
李乐山摇头苦笑道:“夏镖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那焱门来无影去无踪,朝廷兵力虽强,但想抓住他们谈何容易,事情真要闹开了,必将祸及整个武林,届时中原各门各派,甚至所有学武之人,恐怕都难以独善其身了!”
夏忠良心神一震,仔细往深处一想,李乐山所言确实大有道理,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真若是触怒了龙颜,烽火势必燎遍整个中原武林,焱门本就不在中原,大不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真正遭殃的是中原的武林人士,明朝自洪武帝朱元璋起,就一直对民间学武之人敌意甚深,为此甚至取消了武举,朱棣登基以后,为了加强统治,更是严令禁武,近年来才略有松动,焱门贼子嚣张无忌,弄不好真会为武林招来一场极大的浩劫。想到这不禁一阵阵心惊肉跳,同时也深深佩服李乐山的高瞻远瞩。
华天雄双眉紧蹙,沉思有顷,缓缓的道:“李大侠,你告诉华某这些,莫非是要华某随你一同去云南讨伐焱门,向朝廷邀功讨赏吗?”
李乐山笑道:“邀功讨赏岂是吾辈之志?但眼见那炎门为祸江湖,我们若再这样袖手旁观,放任不管,恐怕将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华天雄长身而起,在屋内来回踱起步来,看情形似乎很是难决,李乐山一声不吭,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良久过后,只见华天雄止住步子,开口道:“李大侠居安思危,以武林苍生为己任,令华某深感汗颜,倘若此事真如李大侠所言,华某自是责无旁贷,为人为己也当全力以赴,与焱门那伙贼子决一死战!只是.........此事关乎着中原武林气运兴衰,实在太过严重,万一处理失当,引发出来的种种后果与影响。实非我华夏镖局一家所能承担......”
李乐山道:“总盟主明鉴,李某绝非要让贵镖局独力承担,老实讲,总盟主虽然名声赫赫,在镖行中一言九鼎,但若说与那焱门抗衡,恐怕还是力有不逮,此一战若想成功,只有联手中原各大门派,大家众志成城,群策群力,方能成此壮举!”
华天雄沉吟道:“不错!李大侠所言大有道理,若果能将中原所有门派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何惧他一个焱门?但此事谈何容易?就拿目前来说,少林、武当、华山、天门、崆峒、青城,邛崃,这七家实力最强者,无不以名门正派自居,自视清高,对其它门派根本不屑一顾,不仅如此,就算七大门派之间也是貌合神离,暗中较劲,能将这七家聚在一起都非易事,更遑论那些三山五岳的各路豪杰了!”
李乐山道:“要能将七大门派兵合一处,对付焱门已然足够了!”
华天雄苦笑道:“此事说来容易,真做到何其难也!”
李乐山目光炯炯地道:“事在人为,只要有个举世共钦的大英雄肯站出来振臂一呼,以他的威望与实力,号召所有正派之士团结起来,共讨焱门,何愁不能成功?”
华天雄眼望李乐山,问道:“何人能堪此大任?”
李乐山正色道:“斯大英雄者,除总盟主外还有何人?”
华天雄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连连摆手道:“李朋友说笑了,虽说华某这些年稍微混出了点名堂,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替人保镖护行的,在那些武林豪门眼中根本算不得老几,人家岂能听我驱使呢?”
李乐山道:“目前来说确实有点困难,七大门派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他们不了解总盟主的实力,不屑与我等为伍,不过若是我们能干一件他们力不能及之事,则必会令七大门派心服口服,刮目相看!”
“何事?”
“消灭巨鲲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