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虎头舟已驶进竹寨正门,在一道山坡前众人弃舟登岸,又走了约一箭之地,来到一座庄园,群雄跟着侯英径直来到宴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侯英唤来一名下属低语一番,过不多时,便见几个下人端来数盏空杯和一只大铜壶,为众人逐一摆杯泡茶,霎时间整个大厅茶香四溢。
侯英开口道:“诸位朋友,此茶名为采花毛尖,乃本地珍茗,侯某这里便以此茶代酒,欢迎诸位的光临!”说罢自己率先端起杯来,啜饮一口,众人见杯中茶色清澄,又见对方饮的茶与自己的同出一壶,遂放下戒心,纷纷引杯就唇,甫一入口果然清香无比,沁人心脾,即是壁峰这等毫不懂茶的粗人,也不禁赞不绝口,连道好茶。
李乐山淡淡呷了一口,点头道:“李某原以为巨鲲帮都是些挥刀舞棍的强人,没想到竟还有兄台这等爱好品茗的雅士。”
侯英笑了笑道:“说来惭愧,侯某虽说是巨鲲帮成员,但一直与他们处不来,对于他们的种种行径,侯某一向都嗤之以鼻,心中早有脱离之意,怎奈巨鲲帮霸道至极,只准东辞伙,不准伙辞东,违者更会成为其狙杀的对象,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委身于此,天幸贵联盟前来讨伐,侯某认为良机难得,故毫不犹豫的派人前往九江,表明归顺之意!”
李乐山望着侯英道:“如此说来,侯先生是铁心要与巨鲲帮决裂了!”
侯英肃容道:“在下心之昭昭,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违心之言,教侯某立时斧钺加身,即刻毙命!”
李乐山心中暗想:即刻毙命?眼下在你的地盘上,好端端的谁能教你毙命?这等誓言根本毫无意义!心中翻转,脸上却不露声色,颔首道:“侯先生深明大义,若真心归顺我方,我等自然欢迎至极,不过这是阁下一人之言,贵寨其余这些弟兄,不知是否也同意阁下的做法呢?”
侯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李兄请放心,其实武昌水寨原本就不是巨鲲帮的产业,乃是数年前雄霸海凭着野蛮的手段强掠而来,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巨鲲帮,但寨内的兄弟皆为原班人马,对总舵向来是阳奉阴违,虚与委蛇,想那雄霸海也心知肚明,因此才派侯某前来管理,只要每月的例贡不少缴,管好管坏总舵方面从不过问。”
李乐山笑道:“照此说来,侯先生是完全可以作主了!”
侯英道:“正是!这些年大伙顶着巨鲲帮的恶名,头都抬不起来,实是度日如年,贵联盟此番若真能战胜巨鲲帮,为武林除害,那可是助我等脱离苦海了!”一边说着,一边不住摇头唏嘘。
这时,傅少峰挨到李乐山身旁,俯身在其耳边低声道:“李兄弟,借一步说句话!”
李乐山微感错愕,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朝侯英望去,侯英微笑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二人遂一齐走出大厅,到得一偏僻之处,见周围再无他人,傅少峰才止住步子对李乐山道:“李兄弟,这个侯英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李乐山一愕,忙问道:“傅兄此言何故?”
傅少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侯英并非其真名,此人真名叫夏侯英明,乃华山派弟子夏侯英杰之兄,如今他化名投入巨鲲帮內,想必背后定有深意,但他却未将此节对我等明示,我们须多加留神。”
李乐山登吃一惊,问道:“傅兄可看清楚了?”
傅少峰点头道:“错不了,当年我在华山派学剑时,夏侯英杰乃是同辈大师兄,我与他处得很近,经常一起同吃同住,不分彼此,这个夏侯英明是其同胞兄长,经常去华山看他,所以我的印象很深。”顿了顿,续道:“此人十余年来相貌并未有多大变化,而且他右眼角下有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在船上时我就觉得眼熟,方才猛然想起,于是急忙出来提醒李兄弟。”
李乐山蹙眉沉思,半晌后问傅少峰道:“莫非此人是华山派安插在巨鲲帮的细作?”
傅少峰摇头道:“应该不会,夏侯英明并非是华山派门人,而且华山派远在陕西,与巨鲲帮两不相犯,掌门人云中岳也没什么野心,没理由作此部署。”
李乐山沉吟道:“这个情况确实很重要,看来此人的确不是雄霸海的亲信,当然也就犯不上为其卖命了,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照这么说此人应是真心投降,我们先不予揭穿,陪他一起装聋作哑,暗中小心观察便是。”
傅少峰连连点头,就在二人商量的工夫,就听得那边大厅突然传来一阵嘈乱,隐有叱骂之声,二人齐是一惊,对望一眼后同时发足疾奔,遥见前方人头攒动,无数水寨中人围聚在厅门前,向里面翘首张望,不时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敢有半分耽搁,眼见厅前水泄不通,当即身形一纵,使出登萍渡水的轻功,踩着人头飞入大厅。等进场之后仔细一看,可了不得,只见谭飞谭亮二人,每人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正围着夏侯英明狂攻不止,而那夏侯英明手拎一只大铜壶,在二谭的夹击下辗转腾挪,只守不攻,旁边壁峰与关小兰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脸上尽是茫然之情。
刚开始李乐山还以为三人是在切磋武艺,故一上来并未着急劝阻,等细观后却发现不对,就见那兄弟俩势如疯虎,一招一式皆攻向对方要害,似与这夏侯英明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将其一举击毙。但任凭二人使出浑身解数,半天却连人家衣襟都没碰到一下,反观那夏侯英明一手持壶,在四杆峨眉刺的夹击下来去自如,法度沉稳,连壶中的热水也未见洒出一滴,气派潇洒至极。
傅少峰看出二谭武功远非其敌,当即开口叫道:“三位都住手!有话好说!”
此言一出,夏侯英明立刻步子一滑,一下便闪出圈外,岂料谭飞谭亮如同中了邪一般,如蛆附骨紧随而至,看架势好像要将对方当场生吞活剥。
李乐山自从到了招贤馆后,跟谭氏昆仲多有接触,从未见二人如此失态,当下忙来到关小兰身旁,低声问道:“关大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小兰一见是李乐山,当即叫道:“李兄弟你可来了,谭家兄弟不知为何突然着魔了,方才这位侯寨主见我们茶杯空了,亲自过来给咱们续水,谁知刚走到他们跟前,那哥俩二话不说,拉兵刃就打,人家侯寨主一个劲地询问原因,他俩也不答话,只顾着拼命,谁也劝不住,李兄弟,你快想个办法吧!”
李乐山眉头一皱,遂朝场上叫道:“侯先生,来李某这边!”
夏侯英明知道李乐山是这伙人的头领,他出面二谭不敢不听,当下寻个空当一纵身跃至李乐山身旁,不料双脚刚一落地,陡觉肋下一麻,竟被李乐猝不及防的点中了穴道,手指一松,那铜壶直向地上落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夏侯英明又急又怒,叫道:“李兄,你这是?”
谭飞谭亮也是一怔,见夏侯英明已被李乐山制住,大喜之下齐叱一声,两对峨嵋刺如同四道闪电,挟着尖锐的破空声齐向夏侯英明搠去,此时夏侯英明动弹不得,眼看即要横死当场,危急关头就见李乐山一把从半空捞起那只铜壶,迎着二人的峨嵋刺一挡,二人收势不及,“嗤”的一声,四杆峨嵋刺同时插中铜壶,满壶热水登时喷出,浇得二谭满身满脸都是,此时壶水虽已非沸,但淋到身上也绝不好受,直烫得俩人原地乱跳,李乐山出手如电,趁机又将二谭穴道点中,转眼之间方才活蹦乱跳的三个人全如石像一般僵在当场。四周观战的很多人功力不够,连李乐山如何出手都没能看清,只觉一晃眼三个人便止住了行动,纹丝不动的立在那边。一时间面面相觑,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傅少峰暗中叹服,情知李乐山此举虽是偷袭,但却是迅速控制局面最简单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