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中飞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在搞什么玄虚,就见夏侯英杰服下药后,一双眸子越来越红,好像充了血一般,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一种不祥的感觉萦上三老心头,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夏侯英杰已抢先而动,只见他宝剑一擎,忽地一下冲过来,速度之快,比方才提升倍余。剑光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犹如电蛇一般四处乱窜,三老惊呼连连,纷纷挥剑招架,然而此时的夏侯英杰不仅动作快,招式还变得诡异莫测,明明起手攻向阮中天,却倏地转向吴中直,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哪有半点征兆可循。三老惊呼声此起彼伏,转眼便险象环生。
这一来形势陡转,陶中飞大叫道:“孽徒!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华山派根本没有这种武功!”
话刚出口,便听一个阴沉的语声冷冷地道:“跟我学的!”
众人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顶高冠,样貌古拙的人,似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场边,若非方才开口,几乎无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此时场上激斗正酣,陶中飞等根本无暇答话,李乐山已猜出此人来历,却故意问道:“尊驾何人?”。
那人漠然的瞥了李乐山一眼,说道:“你觉得我是谁!”
李乐山故作沉吟道:“莫非尊驾就是天火教的莫教主了!”
莫岐松也不答话,只鼻子一哼,神情甚是倨傲。
李乐山笑了笑,道:“莫教主,阁下不好好的在黔南享福,千里迢迢跑到华山来干什么?”
莫岐松仍然是那副阴冷的表情,说道:“本座听说有人要与夏侯先生为敌,故特意从云南赶来,为他助阵。”
李乐山点头道:“好朋友,好朋友,只是阁下这一来不但帮不了忙,恐怕还会坏了他的大事呢!”
莫岐松阴恻恻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阁下此言是否嫌早呢?”
李乐山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方才听说夏侯英杰的剑法是你教授的?莫非如今他已背叛华山,加入进天火教了吗?”
莫岐松摇头道:“非也!我教他天火教的武功,他教我华山派的剑法,我俩各取所得,互有裨益,大家都是朋友,谁也不凌驾于谁!”
此言一出,在场的华山派门人顿时鼓噪起来,须知举凡武林门派,除非当众行拜师之礼,归入山门,否则绝对禁止将武功私自外泄,这是江湖上公认的规矩,倘若真如莫岐松所言,夏侯英杰将华山派的武功拿去与外人做交易,毫无疑问是千夫所指,大逆不道的行径。
西霸天柳宗堂一见莫岐松现身,又见场上三老形势危殆,伸手碰了碰傅少峰,低声道:“傅世兄,你若还想重列华山派门墙,眼下可正是机会!”
傅少峰愕然道:“柳堡主,你是说让我过去为三位师叔助阵?”
柳宗堂点头道:“这夏侯英杰厉害至极,眼下李乐山又受了伤,你若再不出手,恐怕无人能够制住此獠。”
傅少峰看了一眼场上,面露难色的道:“前辈所言固然有理,只是我们学武之人向来讲究以技服人,这等以众凌寡之举,岂是大丈夫所为......”
柳宗堂眉头一皱,愠然道:“讲规矩也要分时候,眼下是惩恶锄奸,并非比武论剑,岂能还端着架子,迂腐的抱着那些死规矩不放。”
傅少峰显得十分为难,说道:“夏侯英杰固然死有余辜,如果阮师叔他们败下阵来,下一场傅某责无旁贷,但此时胜负未分,在下强行参战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柳宗堂知道他脸皮薄,之所以迟迟不肯下场,就是怕事后遭人口舌,微一沉吟,说道:“四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可有耳闻?”
傅少峰一愣,道:“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柳宗堂道:“那时你尚未出生,四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叫作姬无双的大魔头,仗着一身上天入地的绝世本领,肆意妄为,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最终被七大门派无数高手合围在杭州天目山.........”
傅少峰点头道:“我有所耳闻,‘天煞孤星’姬无双,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魔头,据说最后被七门九老合诛于天目山百丈峰下,很多人都认为那是七大门派数十年来最为辉煌的一战!”
柳宗堂鼻子一哼,道:“那么傅世兄是否认为七大门派的行径也有欠光明磊落呢?”
傅少峰一怔,摇头道:“那自然不同,当年姬无双无法无天,人神共愤,七大门派为了武林公义,不得已才联手出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柳宗堂喟然道:“老实说那姬无双行径虽恶,但终归是孤身一人,破坏力毕竟有限,而这个夏侯英杰野心勃勃,妄图开宗立派,今天若不能将此人除去,等其日后东山再起时,第一个就会对华山派展开报复。今日不杀此獠,日后必成大患,傅世兄可要三思啊!”
傅少峰眉头渐渐皱起,伸手扶向肋下的刀柄,显已心有所动。
然而就这么一耽搁,场上惨剧陡生,原来华山派三老在夏侯英杰骤然提升的攻势下,越来越难以招架,阮中天眼见形势堪危,暗中把牙一咬,使出绝招,迎着对方如潮的攻势,一剑破风,疾向夏侯英杰斫去。夏侯英杰似也被他这一招气势所震慑,不敢直樱其锋,脚下倒踩七星,向后避去。
阮中天哪肯放弃这拼命占到的先机,挺剑紧追而去,眼见长剑即要刺中夏侯英杰时,夏侯英杰忽骈起食中二指,猿臂倏出,一下将其剑身夹住。
阮中天浑没料到对方竟能在如此情形下施出空手入白刃的绝技,正一愣神间,就见夏侯英杰右手白光一闪,噗的一声,长剑洞穿了阮中天的心肺。
全场齐声惊呼,吴中直与陶中飞同时怔住,根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夏侯英杰却停也不停,长剑一抽,闪步蹿向吴中直,吴中直毕竟上了年纪,此时仍沉浸在阮中天遇害的震惊中,连敌人欺至近前都未察觉,夏侯英杰过来手起剑落,一下将其右臂斫下。
陶中飞见状大喊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夏侯英杰,长剑狂挥,已毫无章法,夏侯英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一颗花白的头颅登时离颈而起。夏侯英杰手疾眼快,自空中一把将那人头捞住,由于这一剑速度快极,陶中飞无头的身子仍未停歇,持着宝剑狂挥不止,夏侯英杰瞄准时机,将手中的头颅往前一递,那尸身一剑砍落,“波”的一声将那头颅劈了个稀烂。
这场面骇人至极,看得所有人毛骨悚然,面无血色。华山三老眨眼间两死一伤,剩下的吴中直右臂已断,也再无动手之力。
夏侯英杰将宝剑上的血迹一甩,望着地上那两具尸首,蓦地仰天狂笑,状极得意。
此时傅少峰再也按耐不住,刷一声抽刀出鞘。
夏侯英杰乜了他一眼,冷笑道:“少峰,你终于也要下场了吗?”
傅少峰满脸悲愤地道:“夏侯英杰,你究竟是人还是魔鬼?同为华山门人,你岂能如此残忍无情?”
夏侯英杰嘿嘿冷笑道:“这几个老东西每天正事不干,倚老卖老,我留他们活到今天,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罢神色一凛,叫道:“我本来只想杀李乐山一人,现在看来,不得不有所变动了,今天凡是与我夏侯某做对的,一个也别想活!”
傅少峰见此人举止已露狂态,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恨声道:“夏侯英杰,我来问你,当初我与拙荆两情相悦,你们说我触犯了门规,逼着师父将我二人逐出山门,而今你为了一己之利,私自将华山派的武功泄与外人,你又作何解释?”
夏侯英杰点头道:“不错,我与莫教主交流武学,的确是触犯了门规,但说起来是华山派对我不公在先,我在同辈弟子中入门最早,在你来到华山很久以前,我就开始伺候师父,凭什么他们要立你为华山派的掌门传人?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傅少峰怒道:“所以你就一直对师叔他们怀恨在心?”
夏侯英杰鄙夷的道:“怀恨在心?凭他们几个也配!实话告诉你,我真正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此言一出,凤凰双刀均大感意外,傅少峰与关小兰对视了一眼,不解的道:“这可奇怪了,我在华山那些年,从未得罪过你什么,你恨从何来?”
夏侯英杰大叫道:“我恨你的一切,你出生在名门世家,你家从你祖父那辈便饮誉江湖,你父亲又是武举,你有这样的家境,自然什么也不用去争去发愁!华山派掌门的位子,顺理成章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傅少峰急道:“夏侯英杰,我傅家虽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但那是我父辈们创下的,跟我并无关系,我也从未因此而轻视别人!”
夏侯英杰默然半晌,最后叹口气道:“不错,你为人生性淳厚,老实说,倘若不是为了争夺华山派掌门之位,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傅少峰摇头苦笑道:“夏侯师兄,这掌门之位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如果早知道你如此渴望这个位子,我当年一定努力说服师父,让你来当掌门传人!”
不想他一句肺腑之言,却让夏侯英杰感到了巨大的侮辱,当即恼羞成怒地道:“姓傅的,你少在这里当众卖好!你根本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尝过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吗?你有过走投无路的经历吗?你可知道,当年我家被村中恶霸欺负,我父被人殴至重伤,躺了一个月含恨而亡,我娘没有办法改嫁他乡,结果不出一年,我和哥哥就被继父赶出门,从此流落江湖,无依无靠,那年我还不到十岁,为了能吃口饭,挨了多少拳脚?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活下来,我们兄弟俩曾经加入丐帮,拜一个老丐为师,但那老猪狗从来不教我们武功,却逼着我们去街上偷窃,一天下来若不能上交五两银子便是一顿毒打,那段日子,我和哥哥每天都是遍体鳞伤,但不管伤得多重,第二天仍要出去偷钱,否则即便被打死也没人会过问一声!我们哥俩几次偷偷逃走,最后都被他们抓回来,少不了又是一番更狠的虐待,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趁那老丐一次酒醉之后,一刀插入他的心口,哼哼,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厮惊恐绝望的眼神,后来我们从他床下翻出五百两银子,便想用这笔钱做为拜师之资,听说华山派是武林名门,便千里迢迢赶过来,哪知当时的掌门人嫌弃我俩出身卑微,根本不让我们踏入山门一步,任凭我俩跪在地上磕破脑袋也不为所动,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光有钱还不行,没有地位一样会受人轻视,后来还是云师父他老人家,见我俩实在可怜,心有不忍,帮着我们在掌门人面前讲了不少好话,表示愿意收我们为徒,那掌门人看在云师父的面上,这才勉强同意,但却只允许我们哥俩一个人留下,万般无奈下,我哥哥把这珍贵的机会让给了我,一个人独自下山。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我夏侯英杰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作人上人,再不能被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