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人飞身而至,一掌疾出,一把将韩玉莺推出丈许,韩玉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危急中赶来救她的竟是柳玫嫣。
原来从李乐山受伤开始,柳玫嫣就一直关注着李乐山的情况,因此当李乐山发现不对,她也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展开轻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至,救了韩玉莺一命,而她自己却完全暴露在莫岐松面前,只见青红色的烈焰扑面而来,柳玫嫣拼命躲闪,却未能完全避开,一只胳膊被火舌燎中,那火也实在古怪,触肌立燃,霎时间柳玫嫣整个上身冒起了火焰,疼得她就地乱滚,不停的喊着:“水!水!”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李乐山不顾胸口的伤势,第一个扑了过去,此时柳玫嫣身上的火苗已在地下压熄,但是着火的地方太多,而且那是黄磷溶于酒中,遇到空气极易燃烧,压熄后很快又复燃起来。幸好近处摆着一口大荷花缸,里面贮着半缸水,李乐山急中生智,一把抱起柳玫嫣,迅速将她浸入缸中,这才将火势彻底熄灭。
待将人提上来时,由于冷热交攻,柳玫嫣已昏了过去,柳宗堂颇晓医理,急忙叫人腾出一间空房,屏退一切闲杂人等,只留下李乐山,这个时候俩人也顾不上避嫌,小心的为柳玫嫣脱去上衣,点亮了灯,审查伤情,只见她身上的燎伤足有十余处之多,此时俱已发红,最不幸的是脸上也受到了波及,有几处皮肤已经冒起燎泡。
华山派中倒是百药俱全。柳宗棠找来了几颗拔毒保心丸,给柳玫嫣喂下,再小心地为她各处伤口敷上了油膏。最后将那雪参取来,切下薄薄的一片,让她服了下去。
那雪参果然灵妙,服下片刻柳玫嫣呼吸便转均匀,口中却仍在呻吟着:“水......水......”
柳宗堂感觉她体温一直高居不下,知道这是毒火攻心之象,莫岐松所喷的妖火中一定还渗杂着某种毒剂,寻常的灼伤他能治,但是这种毒火他就不敢下手了。一时间只觉心如油煎。不过他毕竟是江湖大豪,一辈子久历风浪,什么场面没遇到过?所以此刻虽痛不乱,尚能稳住方寸,只是一双手始终抖个不停。
耳听得外面越来越乱,似乎是官兵与华山派弟子发生了冲突,李乐山有心出去干预,又放心不下柳玫嫣,柳宗堂看出他的心思,当下强稳心神,宽慰道:“你不必担忧,此时药已生效,以她的体质应该撑得住,你去忙你的吧!”
李乐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遂点点头,转身来到屋外。
随着夏侯英杰一倒,他邀来的那些帮手立刻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结果未等下山,便与外面守候的官军狭路相逢,官军凭借人数的优势,很快便将这些牛鬼蛇神围剿殆尽,梁广元犹不解恨,吩咐手下一鼓作气,将华山派所有人全部抓回去问罪。
华山派年轻的弟子大都血气方刚,岂有坐以待毙之理,纷纷亮出兵刃,一时之间两拨人马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李乐山快步来到梁广元面前,大声道:“这是干什么?”
梁广元道:“这华山派与白莲教同流合污,罪不容赦,本府要将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一名华山派弟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华山派拼着鱼死网破,也绝不任由鹰爪子欺凌,你想抓人治罪,还不如准备为我们收尸呢!”
李乐山眉头一皱,说道:“梁大人,之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所有事情都是夏侯英杰一个人的行为,如今元凶已诛,你这又是何必呢?”
梁广元道:“除恶务尽,这些人都是夏侯英杰的同党,谁也脱不开干系,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李乐山道:“梁大人,今天玉女峰上流得血已经够多了,我看不如到此为止,大家息事宁人了罢!”
梁广元道:“本督这次兴师动众而来,倘若空手而回,恐怕......”
李乐山正色道:“所有后果全由李某一人承担!”
梁广元怔了怔,仍要分辨。
李乐山脸色一沉,道:“梁大人,我的话不好使了吗?”
梁广元听他语气转厉,立时软了下来,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微一沉吟,遂吩咐道:“所有人听令,撤兵下山!”一声令下,数百官兵立时列队,跟在梁广元身后,鱼贯而退。
待所有官兵撤得一个不剩,李乐山一转头,见柳宗堂不知何时站在身旁,急忙问道:“柳堡主,令媛怎样了?”
柳宗棠道:“伤情基本控制住了,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要说完全恢复,还得慢慢来。”
李乐山道:“我看看她去。”
柳宗棠伸手一拦,道:“过会吧,先让她睡一会!”
李乐山痛心地道:“令媛为救他人遭此罹难,李某上穷碧落下黄泉,舍掉这条命不要,也当找到解药,让她恢复如初。”
柳宗棠默然半晌,遂摇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李世兄不必如此自责。”说完二人同时叹了口气,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柳宗棠首先开口道:“对了老弟,老夫一直不明白,你究竟有何神通,能让朝廷的官兵听你的调遣?为你所用?”
此时野人熊焦猛也走过来道:“是啊!李兄弟,来之前你让我们每个人都换上兵服,混在队伍中一起上山,我一直奇怪那大官怎么对你那么毕恭毕敬,你们早就认识吗?”
李乐山摇头道:“不认识!”
焦猛奇道:“那他为何......”
李乐山探手入怀,掏出一物,说道:“他虽不认识我,但认识此物!”
柳宗棠过去仔细一看,见是一枚白玉印章,印章顶端雕有一条蟠龙,状极精致,翻过来章底印有四字篆书:如朕亲临!
柳宗棠一惊非小,失声道:“这是......”
李乐山道:“此玉印来头极大,其主人除皇帝外,见官大三级。当年太祖皇帝将此物赐予吾师,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从来未曾使用,此番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柳宗堂听得怔然出神,啧啧叹道:“老弟,你的道道儿可真不少啊!”
此役华山派损失极为惨重,夏侯英杰、云中岳、陶中飞、阮中天,几乎所有骨干全部战死,长老中只剩下断了一臂的吴中直,此时已将伤处包好,领着一众门人来到李乐山身前,俯身拜道:“李大侠,若非阁下挺身而出,驱走官兵,敝派必已万劫不复!阁下如此大恩,老朽不敢言谢,唯一拜以示心意!”说罢撩衣袍即要磕头,后边所有华山派弟子也跟着跪倒在地,李乐山赶忙双手相搀,叹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前辈勿要过于悲痛,眼下还要撑起重担,将华山派继续传承下去!”
吴中直想到如今华山派中字辈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不禁老泪纵横,悲伤的道:“老朽实在不明白,云师兄最后为何要不顾一切的过去,自取灭亡呢?”
对此李乐山也很纳闷,旁边柳宗堂开口道:“因为云掌门心里明白,害他跌落山崖,重伤致残的非是别人,正是夏侯英杰那个孽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柳宗堂叹道:“之前老夫与他独处时,他全都告诉了我,他一直练剑的那个地方,崖边有一块突出的大石,入土极深,他每次施展轻功提纵术时,最后都落脚于此,虽看似凶险,实则万无一失,这件事只有夏侯英杰知道,他那天正在练剑,如往常一样往那石头上飞落,哪知刚一着脚,那石头却一触即碎,显然事先被人动了手脚,将那石头弄碎后又粘合在一起,摆成原样陷害于他,如此一来,云中岳不死也必重伤,那夏侯英杰便可趁机霸占门户了!”
吴中直呆立良久,方喃喃地道:“难怪当时掌门师兄失踪不见,大家都一头雾水,只有夏侯英杰一口咬定他是跌至山崖下,当时我还奇怪掌门师兄数十年来在那地方练功,其间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无不了然,即便闭着眼也不会失足坠崖,原来果真是有人暗中相害!”
柳宗堂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掌门心中十分清楚,但碍于形势,不得不将仇恨深藏于心,假作不知,还故意将门派交由夏侯英杰打理,就是令对方放松警惕,以便将来有机会出手报仇,这才发生了最后那惨烈的一幕!”
所有人无不听得心惊肉跳,想那云中岳贵为一派掌门,被自己的徒弟害到那般境地,却仍忍辱负重,一边与对方虚与委蛇,一边暗谋报复,这份心性也非常人可及了。
野人熊焦猛听得心头火起,哇哇怪叫道:“夏侯英杰这厮简直毫无人性,一刀杀了实在便宜了他,应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说罢拎着独脚铜人槊,大步走到夏侯英杰的尸首旁,只见那夏侯英杰躺在一片血污中,五官歪斜,双目一睁一闭,形状极是可怖,焦猛一口浓痰啐到死尸的脸上,骂道:“你这厮活的时候害人,死了也令人作呕,只恨咱家本领不济,不能亲手将你剪除,干脆一家伙把你这颗狗头砸个稀烂,以解心头之恨!”说着将铜槊高高举起,准备砸落。
就在此时,那尸首突然双眼一瞪,直勾勾的望着焦猛,焦猛吓得浑身一震,铜人槊说什么也砸不下去了,未等他有所举动,那尸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形连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