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故意躲开了比恩。
这一幕,在比司吉脑中挥之不去。
她盯着在众人簇拥中的比恩,纷乱地想着:
也许,只是她看错了呢……
又或者,可能只是水母抽了,或是受比恩或他的护卫的能力影响的呢……
不知为何,耳边却响起了盖斯之前说过的话:
【那小子肯定不对劲!他肯定和怨念有勾结!】
比恩……和怨念有勾结?
“比司吉?怎么了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比司吉的神志。
她赶忙望去,对上了比恩关切的眼神。
“……”
比司吉抿抿嘴,开口试探道:
“我是在想,你之前不是提醒我们‘水母的触须有毒吗’,现在受伤的瑞可的确是中毒了……”
“所以,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呢?”
闻言,比恩坦然地笑道:“哈哈,就是这个事啊,看你在那认真思考半天。”
“其实很简单,还记得一开始,在展厅水池子里捞出来的那具,疑似是馆长的尸体吧?”
“我不是说了吗,他身上有穿透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给刺到了,而且伤口都变成了紫色。”
“而水母的触手在攻击时,不都变得像标枪一样又硬又尖吗,正好符合尸体穿透伤的样子。”
“再加上,水母本身就是种可能带有毒素的生物。”
“所以我推测,水母的触手有毒。”
“不过,也是凑巧猜对了呢,哈哈哈。”
比恩笑着,看向众人呆傻的面庞。
这小子,在当时那么危险的状况下,还想了这么多?!
“原、原来是这样啊!”
比司吉慌忙道,这一番精彩的推理,把她原有的猜想与试探尽数打了回去。
同时,比司吉也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比恩不是提前得知了情报,而是完全靠自己推测出来的啊。
触手躲开他,也应该只是失误或其他原因罢了。
唉,自己居然怀疑这么个好孩子……
比司吉感到了良心上的谴责,两眼眨了眨,湿漉漉地看向比恩。
只不过,她似乎忘了,她现在还是筋肉状态。
“……”
比恩的笑容僵了一下。
怎、怎么了?比司吉为什么突然那样看我?
他浑身立起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滴就更直接了,抬脚就挡在了他身前。
筋肉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啊……
稍微放松了一会,阴云再次笼罩了众人头顶。
这一趟,不仅没能找到那未知的物品,他们还差点折损一个人。
更不要说,他们甚至都不能确定物品是不是真的藏在水母馆。
“我说,”一个猎人开口道,“我觉得一边分心找东西,一边击杀水母太难了,要不就先把水母杀光,然后再找。”
“但是,”另一个猎人反驳道,“我们只有八个人,刚才你也看到了,一屋子的玻璃罐,要是水母都逃出来了,那触手不就铺天盖地啊,而且还有毒,怎么杀啊?”
“能不能用火把它们都烧死?”
“呵,在水族馆放火,你可真聪明。”
“这不是问问有谁有这方面的能力吗!谁攻击范围比较广,或者能从远处发起攻击的?”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时,比恩也在思考。
现在的问题时,一旦水母都逃出来,那他们将很难安然无恙地将它们都杀死。
水母的触手速度又快威力又大,水母的伞盖防御力又很强,更别说,它们在数量上还占足了优势。
……唔,要怎么办才好呢?
比恩敲着下巴,竭力在纷乱的思路中理出一条线索来。
先从他们进入水母馆的时候开始回忆吧。
当他们刚进去时,水母们并没有攻击他们,安静又无害。
难道是用了【绝】的缘故?
但是,同样是在【绝】中,瑞可却第一个被攻击了啊。
“瑞可先生,”比恩随口问道,“你还记得你在被触手攻击前,做了什么吗?或是你觉得触手为什么会攻击你?”
“啊?呃……我想想……”
突然被搭话,瑞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视线飘忽,不敢看比恩。
“呃,我也没做什么啊……当时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哦,这样啊。”比恩安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
“啊……”
瑞可张张嘴,然后颓唐地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
怎么这么没用……不仅一点用处都没派上,还让自己先前看不起的人给自己治疗!
他不甘心地开口道:“抱歉,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啊,对了,我被攻击之前,踩到了一块碎玻璃……哈哈,这叫什么回答!你、你当我没说吧……”
“真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比恩失笑,看着这个比自己没大多少的小青年,“又不是考试,你不用这么紧张——”
话音未落,比恩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对了!就是碎玻璃!”
比恩腾地站起来,在瑞可、还有其他人惊诧的视线中,旁若无人地用手指快速点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对啊,踩到碎玻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该死,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之前准备的就全忘了……”
众人看着比恩自顾自乱转,嘴中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不由互相对视几眼,无奈地笑了笑。
这就是聪明人和笨蛋的差距吧。
最后,比恩终于停下来了,抬头看向众人:
“各位,我知道了——”
说着,他哽了一下。
因为众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前世高中时,早上借他作业抄的同学。
一副殷切,又放弃了思考的表情。
“……咳,我想说,我知道怎么对付水母了!”
比恩继续说,眉眼中是掩盖不住的雀跃。
“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水母究竟是靠什么来辨别我们的方位的。”
“靠什么?”比司吉疑惑,“不就是用眼睛——啊!”
见她一脸恍然,比恩点头道:“没错,问题就在这。”
“水母,哪来的眼睛?”
“水母,是靠声音来辨别我们的位置的!”
闻言,众人震惊不已,同时又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只听瑞可叫道,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最先被攻击,就是因为我踩到了碎玻璃,发出了响声!”
“没错。”比恩赞同道,“我之前在网上查过相关资料,水母的每根触手上,都有一粒小小的‘听石’,它是水母的耳朵,能捕捉到极其微小的次声波。”
“它就是用这个,来定位我们的方位。”
“这还是瑞可先生提醒我的呢,”比恩笑着看向瑞可,“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他踩碎了玻璃,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我也没做什么……”
瑞可羞愧地低下头,明明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心里却感到了几分温暖。
比恩,真是个好人啊……
“怪不得我们一开始用【绝】时,水母完全没有动作!”比司吉激动地说,“如果单纯靠声音辨位的话,那我们只要安安静静的,就不会受到攻击!”
“是的,我是这样想的。”比恩说。
这一番话,犹如在黑暗的洞窟上凿出一个口子,灿烂的阳光顿时倾泻而下。
简而言之,找到突破口了。
“牛啊比恩!真小看你了哦!”
“怪不得比司吉推荐你来,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人家还是除念师呢!前途无量啊!”
“要是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就跟哥混吧!”
粗壮的猎人们将比恩团团围住,过分的热情,让他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左右为男”。
“好了好了,你们别缠着比恩小可爱了!”
其中,最壮的比司吉一巴掌将别人扇开,在小滴警惕的瞪视下凑到比恩身边:
“比恩,你也歇歇吧,你这么尽心尽力,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她之前居然有些怀疑比恩,简直太坏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的比恩小可爱~
“哈哈,没什么,我也想快点出去。”比恩讪笑道,“那什么,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快去吧快去吧!”比司吉说,转头对其他人凶恶地吼道,“你们也赶紧休整好!这一个馆都没找完呢!”
这明显的差别对待,顿时引来了众人开玩笑的哀嚎与抱怨。
比恩无奈地笑着,抬脚走向不远处的卫生间。
……
“哗哗——”
冲完水,比恩习惯性地在水池里洗手。
如新崭崭的展厅与水母馆一样,洗手间也“翻新”了一遍。
灯光明亮,脚下瓷砖干净到反光,就连水池都亮晶晶的,让比恩洗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水珠泼溅到上面。
水池上方,一尘不染的镜面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哗哗——”
偌大的卫生间内,只有水流冲刷的声音。
“吱。”
洗完手,比恩扭上水龙头,一边甩着手,一边不经意抬头看了眼镜子。
这一眼,让他定在了原地。
因为在经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
而这是在室内,没有任何温差。
“……”
像是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般,比恩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冻在了一起。
他眼睁睁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一笔一画地在起雾的镜子上写道:
“靠”
“窗”
“水”
“箱”
接着,镜中人笑盈盈地看着比恩,抬臂,指向一侧的窗户。
“……”
那一刻,比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性地迈开步伐,走进靠窗的马桶隔间,掀开水箱的盖子。
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手,颤抖地伸进水箱,拿出了纸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提示:胳膊在水母肚子里】
【差点伤到大哥哥,对不起,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四个字后面,还画着一朵简笔画小花。
瞪着小纸条,恍惚间,比恩好像听到了孩童的笑声。
沉默片刻,比恩轻声道:“没关系,我没有生气哦。”
耳旁,孩童“咯咯咯”的笑声好像更近了些。
比恩做足了心理准备,缓慢地回头看去——
只见视野中,卫生间空空荡荡,依旧干净如初。
镜子上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