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郑二十九年春,绛城北城。
又是一年槐花初开,飞鸟和蝴蝶弥漫,蜜蜂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少女在城北的郊外唱着洛邑的歌谣,无拘无束地在田野里奔跑。
“不谷、不谷...”
杜鹃鸟在天上鸣叫,告诉着晋国的庶民到了春播的时候。
中军佐赵衰和中军将先且居陪同着晋侯欢到了城北的郊外视察。
因为屠岸击时常禀奏城北的情况,三个晋国执政者最开始就到了城北外出视察。
庶民们高兴的唱着歌在耕种,一群群农人手拿耒耜和耙,一边开垦土地一边唱着歌。有富余的庶农则是拉来耕牛,两个人一前一后赶着耕牛犁田,不过那样的人在整个偌大的田野只能看见几处。
东周是有耕牛和铁具的,只是一般的穷苦庶民用不起。平常到了耕种的季度,就会手拿着耒耜和木耙进行耕地。
有那样的“圣人”问庶民,为什么他们还用这种落后的生产工具?为何不养借耕牛,广用肥料呢?
庶民连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去饲养耕牛,更别说利用耕牛来耕种了。
至于租借?
庶民才舍不得花那些钱财。
他们平常连自己耕种的东西都不敢多吃一口,哪会有那样的钱财。
这里不是洛邑,没有天下每个地方都像洛邑那么富余和安全。
要不是现在晋国准许开垦私田,他们连生存都是一个问题。
也因为土地允许私有,庶农的种植热情格外高涨。
相比较洛邑王畿,这里的庶农有了许多生气。
洛邑是遵循西周开始的井田制的,田地大多都掌握在王室贵族手中,奴隶和庶民把种植当做了一种工作,久而久之没了热情。
加上生产工具的落后,农业的进步非常缓慢。
可在晋国,国君连他的田地都不再保留,将这些私田都给予晋国所有人,庶农对改变生活现状的热情一下点燃,恨不得一天耕种十三个时辰的田地。
这也是为什么阅让昱将改变农业的重点放在晋国的身上。
洛邑农业腐朽,晋国在焕发生机,天下还有比这里更容易扬名的地方吗?
说回晋国的执政三人,他们穿着庶民的麻衣,脸上虽然没抹上泥土,可也多了不少的泥灰。
欢发现,有一处的耕牛比起附近的耕种速度要快上不少,哪怕是和贵族的私田耕种的速度也不相上下。
那里的犁经过了改造,和一般人用的犁都有所不同。
原本笔直的犁把换成了类似马车的木辕的犁把,把原本耒耜的脚踏板也做成倾斜的样式,在底下的是铁犁头。
这里的犁头很多都是采用从齐国进口的铁犁头。
在管仲施行新政之后,齐国的百姓开采了很多的生铁矿,并且推广了生铁冶炼的技术,所以市面上的铁犁头很多都是出自齐国。
“有意思,两位爱卿你们看那犁做的可真有想法,不仅让人省力还不用弯腰,待我过去问问。”
一旁的赵衰制止了这个行为。
“自古以来,哪有国君亲自勤问庶民,还是让老夫去看看吧。”
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侍卫,可是侍卫明显的不懂得人情世故,赵衰把麻衣摆弄得更凌乱一些,走了过去。
“年青人,你们现在用的这个犁是从哪来的?怎么和其他的犁不一样?”
前面拉牛的年青人停了下来,好心的告诉他。
“这是王孙租借给我的,比起之前的犁还要好用不少。有了这样的犁,我家就能多开垦一些田地,这样就能够过上好的生活了,听王孙的侍从说,他还在想办法做一些比草木灰还要好的东西来滋养土地,这可真是一个大圣人啊。”
赵衰本能的眉头一皱。
“您说的可是真的?”
年青人不乐意了,放下手中拴着牛的缰绳,摆出了一副不对付的样子。
“你不是种地的吧?不然也不会连王孙都不知道!”
赵衰连忙赔了笑脸,扯开话题。
“您说的这犁租用需要多少金?”
“金?你这个小人是在质疑王孙的贤明吗?
这样的犁在王孙那只要十个圜钱就能够租用一天,王孙的大度可是你这个小人能够思索的?
你给我走开,不然我要叫我的牛撞你了。”
庶民的淳朴不允许有人侮辱对他有大恩的王孙,说到激动的份上,甚至拿起耒耜装作要与赵衰比斗的样子。
赵衰用语言激怒了年青人,自然不能够待在这,只能说几句道歉的话离开了那里。
他没想到,王孙的名声在城北还真的如同屠岸击说的那样。在听完屠岸击说的话后,赵衰也没有多在意,毕竟只是一些闹腾的小事,只要不涉及到家国层面都不需要他这样的军佐出面。
可是在这里吃了苦头之后赵衰的看法又有了些不同了。
赵衰又找上一个用着耒耜的老者。
“您知道王孙吗?”
“什么孙?”
“王孙昱。”
“什么叽叽歪歪的,听不清楚。”
在老者旁的另一个年青人扶着他的头大声的告诉他。
“是王孙昱啊!”
“啊哈啊哈,我听到了。
你打听王孙怎么了?”
赵衰还是选择与另外的年青人沟通交流。
“我听闻,城北有个贤明的王孙,您能说说他来这里之后都做了什么吗?”
年青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王孙倒是没有做什么,他有个随从经常来我们这看我们种地,和我们说怎么种地好。
我们种了一辈子地还比不过他这个小孩?所以也没当回事。
前段时间,还跟我们说能不能借用田地来种一些东西,我觉得他有些过分,就动手将他打了一顿。”
赵衰明白性的点了点头。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翻土之后在土了埋一些草木灰,晚上用他说的肥料浇灌不用浇太多水,就能长得又大又高。这不是来我们这里糊弄人的吗?我爹种一辈子地了,稻禾长多高一清二楚,还能相信一个小娃子说的话?
我看,就是想卖他的肥料,来骗我们这些老实人。”
赵衰憋着笑容,继续问:“那他们有些人不是也在用王孙的新犁吗?那不是快很多吗?你怎么不相信那个肥料呢?”
“我听有些大官在附近的田地都说过了,那种肥料完全就是骗人的。
就算他的东西有用,也只有那个新犁有用;我才不相信他们说的,就算用了犁能快到哪里去?
还能比得上我和我爹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吗?”
赵衰和那年青人在闲聊几句也离开了。
“屠岸击啊....这种在庶民散播流言的手段会让你的下场很惨的。”
虽然百里奚说过,庶民的人心很好利用,可那也要看是谁在利用。
至于屠岸击,他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