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南这剑出的极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高杰只感觉脖子一阵凉意,然后用自己的右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萧御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御南居然真的会对他动手。
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努力说了半天,也只是从嘴里,发出了“咯咯”声,然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慢慢的,更多的鲜血从他右手的指缝中流出来,高杰后退两步,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萧御南。
这时,一个兵士走了过来,到了萧御南边上,低声道:
“殿下,周边的百姓,都已经疏散了。”
萧御南听到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些被玄甲军围在中间的高家打手,说了一句:
“高杰带府兵冲撞王府,意图谋反,按大周律,将高杰及其府兵,就地正法!!”
说完直接转身走进了王府,其身后,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一直被萧御南压制的内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二十年来,他为了这一天,忍气吞声,宁愿被全天下误解,现在,终于到了他向全天下讨要说法的时候了。
走进王府,路过一阁楼时,萧御南转头看向那阁楼的顶层,朝着那里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是不是,太过了些?”
阁楼顶层,萧纪也站在那里,看着底下自己的儿子,问了身边一个老者一句。
“过了吗?你要是像他这般隐忍二十年,会怎么样?”
边上那老者反倒问了萧纪一句。
“二十年?难不成我这二十年都没忍着,我要没忍着,就高家那作派,他们能活到现在?”
萧纪不服,反驳道。
“是啊,你是没杀他们,可那些个罪证,你是一点儿没漏啊,要不是当年王妃给你留下的那句话,你以为你不对他们动手?”
边上老者反问了一句,萧纪一听,一脸憨笑看着身边这位老者,全天下,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他便是萧纪唯二佩服的人中的另一个,天下第一谋士——长孙文若。
长孙文若被称为天下第一谋士,也就是近二十年的事情,这二十年来,在他的辅佐之下,萧纪一举平定了南境的战事,从当初一个小小的参将,到了如今这裂土封侯的异姓王,全是仰仗这位看上去极是普通的青衣老人。
大周四境虽说没什么大的变故,但是周边各国侵扰滋事时有发生,唯有南境,一直安稳无战事,自萧纪执掌南境以来,城池坚固,百姓富
“你这老东西,忒不识趣,应着我说一回怎么了?”
萧纪听到之后,朝着长孙文若骂了一句,长孙文若一声嗤笑,轻捋银须,连连摇头。
“虽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但他毕竟不是我,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料想到,就如同现在一般,高家,我是真没打算现在动的。”
萧纪继续说道。
“他如果是你,那就不是他了,相比你,他的性子更像王妃,刚烈,不弯,睚眦必报,能忍这二十年,全靠着当年王妃的遗言压着,恕我直言,他这性子,应当能做个行走天下快意恩仇的游侠,而不是在这南境,在这王府里,承袭王位,当一个裂土封侯的王爷。”
长孙文若看着底下的萧御南,朝着萧纪说了一句。
“可是他的命本就如此,倘若素衣还在,与我再生个一儿半女,我便也随他性子去了,可如今素衣离奇陨命,这便是他生为人子的责任。”
作为自己的独子,萧纪不可谓不疼爱这个儿子,但萧纪更明白,他们家与一般人家不同,凡事,做不得随心所欲,所以他对于萧御南的疼爱,与寻常人家不同,他能为这个唯一的儿子做的,便是将他未来的路,都铺好。
“行啦,他自己的路,他比你清楚,王妃留下来的那本渡业风雷谱,他一直都有练,如今的内劲,怕是远在你之上了。”
萧御南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想早就被长孙文若看穿了,而长孙文若身边的萧纪,也没有一丝意外,看来萧御南一直以为全天下都不知道的事情,早就被这二位察觉到了。
“内劲再强,若没有招式想辅,亦是无用。”
就武学这一块儿而言,萧纪还是有点儿说服力的,虽然他的天资一般,穷尽半生也只到了九品上的境界,但毕竟练了半生了,这种事情,他又岂会不知。
“无妨,他总会遇到他自己的机缘的。”
长孙文若笑着回了一句。
“殿下!”
计书去见了萧御南。
“办妥了?”
萧御南问道。
“嗯,都处理了,高杰的尸身,吊在菜市口前的大牌坊上了。”
计书回答。
“高家有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今天是高老太爷七十大寿,家里唯一男丁没了,自然是差点儿过去了,现在高家正带着人往菜市口去呢,我留了三十玄甲铁卫在,到时候,要不要……”
计书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了,事儿这份上就行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必如此出格,闹一闹,让他们带回去便是了。”
听到萧御南的话,计书立时一脸的无语,杀了人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绝了人家的后,回过头来说不必如此出格,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出格的事吗?
“嗯?”
见计书没有反应,萧御南转过脸来。
“明白!”
计书赶紧回了一句,然后岔开话题:
“对了殿下,东海那边儿,咱们是不是该动了?”
“嗯,该动了,不过我估摸着,宋平叔应该现身了,走,咱们先去会会他。”
说罢要走,这时,过来一个丫头:
“殿下,老蔡让我带过来的,说是去年存冰窖的萝卜,现在吃正好。”
萧御南一听,骂了一句:
“这老东西,还藏私货。”
说着拿过一根,咬了一口:
“嗯,清甜,行了,其他放我房里,计书跟我走!!”
萧御南骑在自己及冠那年萧纪送他的名叫千里雪的白马之上,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带着那百十余骑,朝着城东而去。
永宁城的城东与其他地方不同,住的非富即贵,大周人信奉紫气东来,认为东方是气运之所在,故而有钱有势的人,都会选择住在城东,这使得每个城的城东地界儿,往往是最富庶的地方,而永宁城的城东,比起其他地区,更有他独特的地位,因为这里还是永安州知州宋从文的府邸所在。
萧纪却与他人不同,他做事从不拘一格,从来不信奉天道,所以,他把定南王府,定在了城南,也正因为如此,永宁城的城东跟城南都成了最繁华的所在,时常有各路达官显贵报道,大多,都是来走动关系的,而萧御南却是不太去城东,因为这宋从文最近跟萧纪不太对付,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上京城。
当年萧纪风极一时,风头正盛之时,大周朝堂无人能出其右,而彼时的宋从文也对是这位护着南境的传奇王爷相当的敬重,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一双儿女自小与萧御南一起长大,其女宋凝脂更盛传是萧御南世子妃的命定之人,但是这一切,都因为上京城对定南王府态度的改变,而慢慢消散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宋凝脂虽然也算是国色天香,但萧御南一直对她不太感冒,也许是因为一起长大太过熟悉了,又或者,是因为宋从文跟自己父亲的关系,至于到底是为什么,萧御南自己也不清楚。
带着百余骑,萧御南直接到了一条小巷,在一个拐角处让人弄来了一把太师椅上,边上放着一张条台,上面有一些水果,萧御南坐在太师椅上,边上两个娇美的侍女正悠哉悠哉喂着他吃着水果,没一会儿,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的一人,四十来岁,七尺身长,碧眼环髯,束着道家发髻,身着道袍,一拐角看到萧御南,愣了一下,而后上前,将浮尘转至左手,右手抬起,食指弯曲行了一个道礼:
“世子殿下,贫道宋平叔,这厢,有礼了。”
这青衣道人,便是宋平叔,号紫阳真人,大周国字馆正天观祖师乾元真人关门弟子,正天观二号人物。
萧御南半耷拉着眼皮看了眼前的青衣道士一眼,摆了摆手,那俩侍女立马停住了喂水果的手,他坐直了身子,然后又往前探了探,左手撑在左腿上,右肘抵在自己的右腿上,朝着宋平叔说道:
“道长聊了好久,若再不出来,本世子怕是要睡着了。”
“哦?看来殿下是早就知道贫道在这儿?还猜贫道会从后门出来?”
宋平叔笑着回应了一句,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传言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居然会选择在这里堵他。
“这里是永宁城,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瞒过定南王府,至于为何本世子会这里等道长,倒也不难,不管道长你来永宁城所为何事,这永宁城,毕竟由我定南王府坐阵,道长到了之后先来这里而不去王府,自然是想向我们家老爷子表明一下上京城的态度,至于为什么我断定道长会走小门,当然是因为,此事你不能做的太过,若是让永宁城的百姓知道了,怕是会引起不好的影响。”
萧御南看着宋平叔,眼里满是藐视。
“呵呵,世人皆传定南王世子是个纨绔子弟,荒唐无度,看来,倒是世人小看了殿下了。”
宋平叔听了之后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相当荒唐的定南王独子,居然有如此心思。
“纨绔荒唐,好像跟悟性也没多少关系,这种事情,靠资质的。”
萧御南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朝着宋平叔冷笑道。
“殿下说的有理,那请问殿下在此地等贫道,不知,所为何事?”
宋平叔单手行礼,问了一句。
“东海巨鲸帮过来的三个人,现在何处?”
萧御南复又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抬头看着宋平叔问道。
“贫道不知道殿下此言何意。”
宋平叔推说不知。
“有些话,我以为不必说的如此明白,既然道长要装这个傻,那本世子也不妨直说了罢。”
萧御南说了一句,伸手拿起一碗茶,喝了一口,边上的侍女赶紧双手拢起伸过来,他一口茶水吐到了那侍女的掌心当中,然后看向宋平叔:
“前阵子王府得到密报,有杀手入城,欲对我们家老爷子行凶,凶手来自上京城,扮做风尘女子以为掩饰,却不知早被识破,今日去拿刺客之时,发现已人去楼空,现场有打斗的痕迹,之后寻根问迹,查到这几日来到永宁城的几路江湖人马,本世子一路追寻的巨鲸帮踪迹,寻至此处却突然断了线索,正疑惑之时,见到了道长,正天观贵为江湖第一宗门,而道长又是正天观的二号人物,此时出现在这里,道长,不会说这是巧合吧?”
“呵呵,殿下说笑,贫道来此,与此事无关。”
宋平叔笑着解释了一句,但这句话怎么看都显得那么无力。
“道长方才说还说世人小看我了,如今却又这般轻视与我,当真没有道理啊。”
“殿下何出此言?”
听到萧御南这般言语,宋平叔立马又问道。
“何出此言?道长入永宁先进宋府这种事情,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却也是希望能让我定南王府知晓的,因为这是上京城的意思,道长总得向我们表明对吧?所以你利用巨鲸帮将我引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把你先来知州府的事情传回去吗?”
说到这里,萧御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宋平叔,问了一句:
“道长不会,过河折桥,把他们都杀了吧?”
宋平叔听罢笑了笑,又是拱手一礼:
“殿下说笑了,贫道从未见过什么巨鲸帮的人,更别提杀了他们了。”
萧御南听到他这么说,心头一喜,然后故作懊恼:
“哎,那就出事儿了,这巨鲸帮在这里失去了踪迹,那刺客也没找到,看来,他们果然是跟刺客一伙的,想必,已经把人救走了,如此一来,这刺客也失了踪迹,白忙活了。”
这刺客指的,自然是秦怡,萧御南也知道宋平叔是冲着她来的,这巨鲸帮失踪是不是跟宋平叔有关,萧御南根本不关心,他要的就是宋平叔说没关系,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将秦怡也定为失踪,那这宋平叔问他要人,也就要不成了。
“刺客也失了踪迹?可我听说,不久前殿下带着人马,可是从那双艳楼,带走了几个人呐,难不成,他们不是刺客?”
宋平叔自然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萧御南要把这事儿撇干净,立马回了一句。
“说了不怕道长笑话,我啊,是借着拿刺客的名义,将双艳楼的头牌菲儿姑娘带回了府上,道长也知道,本世子这辈子,就这么点儿爱好,但又怕做的太过,让人笑话,故而,出此下策。”
萧御南早就想好了对策,这种事情,如何会让他失了分寸,他这好色无度的名声,在这种时候,倒是成了他最大的掩护。
“原来如此,贫道还真是羡慕殿下,年轻,还是好啊。”
听到萧御南这么说,宋平叔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直接说他萧御南扯谎吧,反正他还得去一趟定南王府,到时候是真是假,不对,到时候是假还是假,一试便知,所以现在,他不急。
“道长见笑了,既然此事与道长无关,那本世子,就先告辞了,哎,忙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白忙了,我这好不容易想办点事儿,你说说,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萧御南一边自顾自的嘟囔着,一边摆了摆手,让人把东西都收了,然后跨腿上马,带着人撤了。
宋平叔站在那里,看着萧御南远去,面色凝重,略有所思。
而另一边的萧御南,骑着马悠哉悠哉的在街上走着,边上的计书问了一句:
“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当然去会会咱们那些东海来的客人,老爷子心头还有一块心病,在离开永宁城前,我得帮他治了,这东海水贼王彦章,可是不多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