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文博点点头，眼里闪着些许惊讶。

“村里的人都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以为我是不想弟弟离开我，想把弟弟永远拴在身边才用了那个法术。其实不是的，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想念，再不舍，再不甘心，再怎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我只想努力活成他所希望的样子，不让他担心挂念，好让他安心去投胎。可是文韬没能去投胎，而是变成了孤魂野鬼。他死的那么惨，死后不能再受罪了。我灵力低微，只比普通人强那么一丁点，再努力修炼也照顾不了他，所以只能都用那个法术。”

“但你没想到，那个法术不知没有纸上写的那么好，反而比预料中的更糟糕。”

“是。”萧文博皱眉。

“我很后悔。原本是为了保护他，结果却害得他很惨。”说到这里，萧文博有些激动，浑身上下都开始升腾紫黑色的阴气。

他的阴气比萧文韬的阴气浓，甚至可以比及那些做过恶的厉鬼，足见他的执念有多重。

“那个术法说是能共用身体，续今世缘，造来世果，但其实就是个封印术。把鬼魂封印在活人的身体里，让两个灵魂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产生一点点联系。这种联系类似于灵魂感应，顶多算得上是灵魂气息交融，没有灵魂感应那么神奇。可是，鬼和活人的生魂是不同的。鬼魂就算不成厉鬼也有阴气，更何况文韬那样的死法。他每时每刻都受烫刑之苦，阴气自然比普通亡魂的重。鬼魂长期待在活人身体里，会使活人身体因阴气过重而生病。治这种病要么用法术驱除阴气，要么出去晒太阳。法术自然用不得，因为这样很容易杀死身体里封印的鬼魂。但是晒太阳会对鬼魂造成伤害，使鬼魂变得受伤虚弱，同于将他慢性致死。二者取其一，谁都会选择晒太阳。”

听萧文博说道这里，许云涯已经明白了。

活人因封在体内的鬼魂而生病，于是选择晒太阳恢复健康。而晒了太阳，鬼魂受伤虚弱，于是就想办法给体内的鬼魂补充阴气。

可补充完阴气后，过些时日，活人又因为鬼魂的阴气而生病，生病后就又要晒太阳。

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活人会经常生病，鬼魂要经常承受太阳的炙烤。

可活人受的罪，怎能与鬼魂受的罪相比？

受太阳的炙烤，好比受了铁烙之刑，无疑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萧文韬之前说过，一开始只有他受害，后来两个人都受害。他担心他会害死哥哥，所以一直劝哥哥，但是哥哥不听。

这意思大概是最开始，萧文韬的阴气让萧文博生病，萧文博晒了太阳，导致萧文韬的魂体变得受伤虚弱。几次以后，萧文博再也不忍心让弟弟受折磨，于是决定不再晒太阳。而这就使得萧文博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到了能危及生命的程度。直到遇见那位姓云的高人，萧文博为了增加弟弟的存活率，所以来到了这里，但他却在几天后意外死亡。

“对了，那位姓云的高人说，来这里可以增加你弟弟的存活率，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萧文博深深皱了皱眉，脸上又露出后悔自责的神情。

“云先生告诉我，这种术法缺陷很大，而且很危险。被这种术法束缚的鬼魂，只有活人死亡才能让体内的鬼魂得以解脱，获得自由。可是，在活人死亡之时，鬼魂会遭受一次严重的考完，挺过去就自由了，挺不过来去会魂飞魄散。这里的结界不仅能把这里与外世隔绝，还能困住灵体。最厉害的是，每次有人死亡，结界都会引来附近的云遮蔽阳光，增强结界内的阴气。只要鬼魂没被那术法折腾的太弱太散，就能度过危机。我也是听云先生说了这些才决定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

这下他彻底明白了。

那个法术不仅让活人受苦，还令鬼魂受刑，只有活人死才能让双方都得到解脱。可是，活人在死亡之时，鬼魂会面临一次生死难料考验。正是因为这个考验，不论村里人如何悔恨内疚，都不敢轻易选择死亡。但活着，就要忍着诛心之痛，让身体里封印的鬼魂时常遭受太阳的炙烤。

这便是村民们自称是有罪之人、觉得自己不能赎罪、良心无法得到救赎的原因。

“难怪村民们相互之间如此冷漠。原来，在这里帮别人活和帮别人死都是有罪的。”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很庆幸我死得早，不然肯定也会像他们一样生不如死，死又死不起。只是……”

萧文博不自在的笑了笑，脸上微微露出些尴尬。

“只是我帮了你，是不是也等于把你推进了那样的火坑？说实话，我决定帮你的时候，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害你。但为了保住文韬的命，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答应。现在看来，帮你是对的。你和我们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许云涯很快就承认了，因为他明白，事已至此，再怎么骗别人说自己身体里只有一个灵魂，也不会有人相信，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

反正除了自己，这里的人全都出不去，而且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灵魂是怎么回事，就当是跟他们的情况差不多吧。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也没想过要调查，只记得从记事起就这样了。你们出现的问题我一个都没遇到过，所以我活着，除了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另类以外，别的困扰一个都没有。”

“那就好！”萧文博一边点头一边说。虽然他脸上没有笑，但许云涯看得出他的真诚和欣慰。

“知道你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那我就不用觉得愧疚了。你今晚放心休息，我和我弟会守住那口井，不会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谢谢。”许云涯道了谢，然后看了会星空便不知不觉的睡了。

只是刚睡一会儿就突然醒了。许是入秋的缘故，夜里的风很凉，吹得他睡不安稳。几次睁眼醒来，身边的鬼兄弟换了几次，但黎明迟迟没有到来。后来不知怎么的，身上渐渐暖和了一些，他再也没被冻醒，而且还做了两个梦。

一个是关于双胞胎兄弟的，一个是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两个梦都不温馨，所以很快就醒了。

结果刚一睁眼，就看到天上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