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零七年的网吧还是塑料椅子配大头显示器的居多，陈木看着张涛一手飞速按键，屏幕上的人物舞动着，跟他的亲密好友“遗忘&幸福”一阵互动，吵闹的环境里，只有拍空格键那一下响声格外清晰。

“啪啪！”

张涛连按两下，长舒一口气。

这是劲舞团，零八年后劲舞团的人气好像是逐渐转移到了QQ炫舞，陈木对这游戏不感冒，主要手指不够灵活，玩起来磕磕碰碰的，倒是没太注意。

“呵呵你好厉害呀！”屏幕上，是“遗忘&幸福”给张涛发过来的对话。

“……”陈木翻了翻白眼，他突然想起，在这个时候，“呵呵”表达的还是开心的意思。

“你先玩，我出去走一走。”陈木百无聊赖，他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去哪？”张涛戴着耳机，大声问道。

“买烟！”

前台网吧小妹还在跟人争吵，好像是买点卡给错了卡号，陈木没买着烟，穿过乱哄哄的人群，跟门口几个混混模样的小孩子对视了一眼——停留在这地方的人很多，这个时候的安宁市还没有快进到网咖遍地开的时候，这些小孩都是想上网没钱，在凑钱呢。

穿过这片老街道，找了报刊亭买烟，陈木又径直往一中的方向走去。

安宁市一中门口的商业街，陈木印象中好像是零三零四年左右就有了的。

一开始卖零食，小吃，炸粿条，后来陆陆续续多了眼前这一两家精品店。

精品店里卖好看的本子，卖同学录，可以当做生日礼物的水晶球也火过一段时间，还有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一看就劣质，但贴点图案上去，卖得还挺贵。

这会儿高一高二的还在正常上课，陈木他们这一批刚高考完，都在外头闹腾，商业街没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陈木在门口走来走去，装模做样看了一会儿，走进了眼前这家“回忆糖果屋”。

“小兄弟买什么自己挑。”老板在躺椅上看报纸，头顶的小风扇吊着，转得咯吱咯吱响，这样的午后人不多，主打的就是一个惬意。

陈木走过去，一把把报纸扯下来。

老板眯眯眼，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了陈木一眼：“哟！是你啊小子。”

“前段时间买的水晶球告白成功没？怎么样，老哥的建议是不是特别靠谱？”

“靠谱你妹！”陈木翻了个白眼。

这家精品店陈木常来，老板姓王，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早些时候陈木时常来买笔记本，高中时代的他自诩小说写作者，上语文课不听，那是一本一本地写故事——当然水平不高，也无处发表。

可一来二去，跟这老板也混熟了点。

“什么你妹你妹的，你们这些年轻人。”王弟进扶了扶眼镜坐起来，“我那能不靠谱吗，你小子，白给你打折了。”

“成本价20块吧？你卖我50，黑心死你。”陈木无语。

“嘿嘿嘿……”王弟进嘿嘿笑着，也不辩解，话语一转又问到，“你那送给谁的来着？叫什么名字，什么什么李……”

“打住打住。”陈木一阵头大，他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事儿的。

“我今天来跟你合作个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王弟进看了陈木几眼，上下打量了一下。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今天这小子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但他这个小店面开了好几年，见过的人也多，十几岁学生的模样，摆着架子的那几个区的管理，还有特意上门找事儿的，他都接触过。

“是正事儿。”

陈牧没理会王弟进的眼神，他递过去一根烟，顺便帮对方点上，他自己劳神在在坐了下来，也点了根烟，慢悠悠吐出一缕，接着说道：“这要不是跟你熟，我都不找你，隔壁那个沈大姐平时卖的实惠，比你好多了……”

“去去去！到底啥事？”

王弟进眯着眼，吊扇带来一阵风，把燃起来的烟给吹进眼睛里了。

“我有两百多件衣服，校服那种款式，白底，放你这里卖，利润我们分。”陈木说道，一边扫视四周，“那边挂起来一两件就好，还有那边……”

“我这里是精品店！”王弟进瞬间没了兴趣。

陈木却自顾自说：“定价的话，比你的垃圾水晶球便宜点，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青春纪念衫’。”

王弟进沉默，他是个聪明人，立马就知道了陈木想要做什么。

“你有办法？”他隔了一会儿问，又突然怪叫一声，刚才思考太入神，烟黏在嘴唇上，想拿下来，轻轻一捋，结果烫到了手。

陈木吓了一跳：“别大呼小叫的！”

“不过我有要求。”陈木掐灭了烟头，继而说道，“我有办法卖动，但你不能坑人，定价就四十块一件，还有……后续的货从我这里拿。”

王弟进挠挠头，他倒没想那么多。

这小子……他再一次观察陈木，觉得不对劲，但又很难形容到底哪里不对劲。

“说的太远了……先说说，价格？”他尝试着问一下。

陈木回意：“最早这一批就是借用你地方卖，利润你二我八，成本价你什么都不用出，帮我挂上去就行，往后的我们再商量合作。”

陈木有自己的主意。

卖衣服也不是自己最主要要做的事儿，他有其他的计划，只是这是小小的“第一桶金”，是比较重要的一步。

王弟进这种人，开了几年店，就一个字，精！

“跟张叔不同，张叔是帮忙，王弟进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蝇头小利最适合他。”

“你小子他妈的不会挖坑给我跳吧？”王弟进摸了摸下巴，看似在仔细思索。

“别婆婆妈妈的，店你开一天也是开，放多两百来件衣服怎么了，还有钱挣，挣不到你也不亏，装什么受害者。”陈木无语。

“嘿嘿嘿……”王弟进显然动心，不过他还是谨慎，“非亲非故的，我怕你算计我。”

“你妈……”陈木张口就要骂，“你三十好几，骗我一个十几岁的学生还有可能，你不要我就找沈大姐，沈大姐多好。”

“行，行，打住。我答应，什么时候拿过来？”

王弟进很奇怪，好像一提沈大姐，他就招架不住。

“过两天，反正很快。”

“你不怕我坑你？拿了就转手卖了，或者不分你钱什么的。”

“不至于，你好歹一个店的老板，来往的学生这么多，是吧？”陈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王弟进反应过来，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这小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木开门见山聊天，别人很容易就被带进他的节奏里。

最主要是，十几岁的年纪，才高中毕业，嫩得很呢！可聊不到几句，你就会把他放在跟自己同等年纪阅历的位置上，会认真思考，会权衡利弊。

十几岁的高中生可做不到这一点，买东西砍个价都扭扭捏捏的。

“高考完就转性了？这么刺激？？”

王弟进心里暗自琢磨，却看到陈木推门出去了。

他转头看向桌上，妈的……老子的打火机呢？

艹！

……

很快，陈木又折回了网吧。

张涛浑然不觉，他跟遗忘幸福你来我往，电子缠绵，十分火热。

陈木点根烟，打开了QQ，点击“注册”。

名字那一栏，他想了想，又登录了自己原有的QQ，跑去各个同学的空间里逛了一圈，又思索了一会儿，输入“云边的杂货店”。

个性签名文艺了一把：

小时候，总觉得天边的那朵云很近，翻过一座山，淌过一条河就能到，可事实上很远，你曾以为近在身边的人和事就像那朵云，怎么追也追不上。

陈木很满意，又打开设置，选择添加好友时无需认证。

再想想，这会儿QQ盗号的猖狂无比，他搞了个密保卡，找了纸和笔记下来。

“回头搞个智能手机登录，安全点，嗯……超级手机QQ好像是零八年问世的吧？”

陈木想到大家这个时间段还攀比QQ等级呢，他想了想，多抄一份密保卡塞给张涛。

“干嘛？”

“记住这个账号密码，还有这个，以后帮我挂Q，很重要。”陈木很认真。

“哦。”张涛点点头。

他这个人老实，陈木只要说是重要的事儿，放在他身上就不会出差错。

“这个只是第一步。”

陈木信心十足，厚着脸皮让张叔帮忙，又跟王弟进定下口头协议，其实都不重要，而眼前这个QQ号，对他来说才是真正重启人生的第一步。

“私域流量，就从线下引流，也算是赶上毕业季，要在青春纪念衫小范围火起来的同时，引流到这里……”

世间的事情总是重复的，零七年这会儿互联网即将快速发展，实业会被大范围冲击，但到陈木三十多岁那会儿，互联网更迭后第一波赶上的人群颓势渐显，那会儿才有人猛然发现实业支撑的重要性。

热点，营销，爆火的事物，其实都是一个圈，一步步踏得上跟得紧，才不会在这个圆圈里陷进去出不来。

“如今要做的，是紧跟步伐，目前来看，实业会有一段颓势，先不去想，做好当下。”

他慢悠悠半躺下，又打开自己原有的QQ号，发现班群里还蛮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