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危矣……”李成轩每说一句,西岭月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渐渐变得面无血色。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向桌案,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颤抖着落泪:“为什么?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只想一家人和和美美!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她抬起一双泪眼,希冀地望着李成轩,“王爷,你告诉我,我和武家没有关系对吗?我根本不是什么康兴殿下!我只是……只是义父寻来的冒牌货,一个替代品!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
她此时已是声泪俱下,姣好的面容之上满是泪痕,那双灵动的眼眸透出无限渴求,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卑微地祈求着救赎。
李成轩难以言说此刻的心情,他为她怜惜心痛,同时又生出一丝复杂的侥幸。他极力克制着这种情绪,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干燥的指腹为她拭去泪水。
西岭月被他炽热的手掌灼烫了心神,身子微微一颤,却听“啪嗒”一声,有什么物件从她腰上掉落在地是一枚双面玉佩,正面雕着花好月圆,反面寓意“窗含西岭千秋雪”,断裂之处被金箔仔细地裹嵌着,有一种别致的缺憾美。
李成轩盯着那枚玉佩半晌,才弯腰将它捡起,握在手中摩挲良久。再抬头时,他眼中蓦然风起云涌,那压抑已久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积攒到,即将喷薄而出。
他忽地扣住西岭月的后脑,狠狠吻上了她的唇,像是干涸之人在汲取甘甜的水源,他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加深他的吻,一点点圈紧她的娇躯,直至两人紧紧相贴。
而内心汹涌的情感已将他彻底吞噬,如山洪爆发,如海浪决堤,如电闪雷鸣,如地动山摇!可他心甘情愿,至死不悔!此刻他终于肯承认,上天真的是眷顾着他,让他寡淡的人生得到了最深的慰藉!
西岭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所震慑,不知该如何反应,又渐渐沉溺在他缱绻的柔情之中。她唯有遵从自己的本心,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蜂腰,青涩地回应着。
这一刻没有危机,没有惊险,没有阴谋和诡计。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心心相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成轩才终止了这个吻,将西岭月揽入怀中。他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合上双目,无比餍足地叹息:“西岭,我真的很庆幸你不是我皇姐的女儿。”
是啊,她不是长公主的女儿,他们之间没有了伦理束缚,这也许是她糟糕的人生中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此时此刻,西岭月什么都不再去想,也不想去猜,只愿静静依偎在他怀中,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甜蜜。虽然,这甜蜜中还泛着微微的苦楚。
“如今……我该怎么办?我们还能逃去哪儿?”她慢慢安定了心神,抬起头看他。
李成轩沉吟片刻,反问她:“你想确认身世吗?”
“我……”西岭月惶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咬着下唇,迟疑道,“我担心……连累你。”
“不必顾及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李成轩柔情满溢,郑重其事地给予承诺,“你想回京请罪,我陪你坐穿牢底你若想去南浦,我也义无反顾就算从此浪迹天涯,我也陪你做一辈子的通缉犯。”
一辈子,他说一辈子……
西岭月眼眶泛热,一眼望见他坚定的面容,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或许也不必再拒绝什么,早在镇海初相识时,他们就已经心意相通、患难与共了。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拒绝承认,直到如今,才终于敢面对自己的心意。
多好,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阻碍,至少还有人在为她披荆斩棘、挡风遮雨。
想到此处,西岭月决定遵从本心,异常坚定地道:“我要去南浦,我要找到我身世的真相!”
“好。”李成轩展开一丝潋滟俊笑,那笑意似在暗示她,他们的选择从来都是那么默契。
“事不宜迟,快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日赶在第一个出城。”李成轩收起柔软的心绪,果断出语。
西岭月点了点头,然而一个“好”字还未出口,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谁?”李成轩立刻拔剑奔了出去……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魏博节度使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田季安趺坐于雕花楠木案几之前,望着被缚的李成轩和西岭月,心中不可谓不恼怒。
就在两个时辰前,仵作送来了李忘真的验尸结果,直言她左肩上被人剜掉了一块血肉,足有半个手掌大小。
他立即召来服侍过李忘真的婢女询问,才得知那里是个月牙形胎记。而田忘言从集市回来的那天分明提过,西岭月之所以和郭家相认,正是凭借肩上的一块胎记。
前后联系一番,他霍然反应过来,李忘真才是郭家真正的女儿。他暗道不妙,立即派人赶去聂隐娘的住所,果不其然,李成轩和西岭月正收拾了包裹准备逃跑,被他的手下抓了个正着。
“来人,给王爷和县主松绑。”田季安压抑住心中恼火。
护卫们连忙照办,为两人解开绳索。
田季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沉声问道:“王爷方才答应过本官,要留下与本官共商大计,一转眼却又收拾了包裹准备逃跑,这是为何?”
“逃跑?这其中恐怕是有误会。”李成轩面不改色。
西岭月也故作疑惑:“田仆射,不是您亲口说的,要让我和王爷到您府上小住吗?难道我们不该收拾包裹?”
田季安冷笑一声:“原来县主这么心急,三更半夜便开始行动了。”
“睡不着,早早收拾有何不妥?”
“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
“不敢,明明是您仗势欺人。”西岭月试图转移话题,“您质问我们,我们也想问问您,您深夜派人监视我们,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