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天子当心!”
“王避剑!”
梦中,王宫殿上,有一剑东来,如白虹贯日。
姬年被剑锋贯穿胸膛。
剧痛。
黑暗。
……
行进的马车中,姬年猛然惊醒,满头大汗。
“姐夫,又做噩梦了?”
对面,有白衣少女抬头,目露忧色,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递过去。
她年方十五,稚嫩得像是二月天里的烟柳,楚楚动人,膝上放着书卷,又添几分文弱气。
“越来越频繁了。”
姬年接过带着少女体香的手帕,苦笑道:“只是闭目养神,就被拖进去了,唉,要是美梦就好了……咳,咳——”
话说一半,他咳起来,忙拿手帕捂住嘴,一番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后,松开手帕,上面已是血迹斑斑。
“怕是时日无多啊。”
姬年看着血手帕,苦笑一声。
梦魇,已缠绕他两年。
两年前,姬年遇刺,有人护驾,刺客横死,他毫发无损,但之后却夜夜梦见自己遇刺身亡,每被杀一次,精神就憔悴一分,连气血也渐渐凋零。
两年来,他求医访药,但因为诸般缘故,医家圣人不愿出手,寻常医生对怪梦满头雾水,只开些安神方,毫无用处。
时至今朝,性命垂危。
直到前日,有医道名家来洛邑义诊,姬年派人去请,却得知他对病人一视同仁,即使是姬年,也得当面拜访。
此时,姬年便在拜访神医的路上。
顺便,带着自己的小姨子。
“瞎说什么疯话,哪里时日无多了?那位神医名满九州,一定有办法治好姐夫。”
白衣少女眼中忧色不减,但仍打起笑颜,说起笑话:“就算止不住梦,兴许也能把噩梦变成美梦……譬如,让我在床上喊姐夫姐夫的那种?”
“抱歉,我无福消受。”姬年翻了个白眼:“你这人不给草,就别说骚话。”
“我给姐夫吃草啊。”
白衣少女眨眨眼,楚楚可怜,伸出葱白如玉的双指,上头不知何时捏着一根青草:“张嘴,啊——”
“我说的又不是这种草!”
姬年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张嘴吃下了草。
入口即化。
草莓味的。
“还想要吗?”
白衣少女捂嘴轻笑,指尖一晃,点点微光凝聚,又多了一把青草:“来,姐夫只要学一声咩咩叫,小姨子就天天给姐夫……野草~”
“把阴阳家术法用在这种邪魔歪道上,伏羲氏他老人家会哭的。”姬年叹了口气。
“那姐夫觉得什么才算正道?阴阳交修?”白衣少女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无邪:“我还缺个鼎炉,姐夫愿意牺牲一下吗?”
“抱歉,我已经是你姐姐的人了。”
姬年摇摇头:“你们这群草原蛮子,姐妹之间连男人都能共用?”
“草原风俗,父妻子继,兄死娶嫂。”
白衣少女笑眯眯地晃动青草:“姐姐的独占欲很强,她活着时我自然不敢对姐夫做什么,但等她死了,我就可以在她的葬礼上把姐夫按在她的棺材板上……喂草了。”
“你犹豫那一下是想去掉喂字对吧?”
姬年捂脸,作为二十二世纪穿越过来的新人类,他不得不承认,还是你们古人的xp系统比较超前。
“不止是去掉喂字,还去掉了很多字。”白衣少女笑眯眯地向前探身:“姐夫想知道是哪些字吗?”
“闭嘴,再说就过线了。”
姬年一手按住了白衣少女的小嘴。
白衣少女不高兴地嘟起嘴来,鼓起了包子脸,姬年捏了捏,手感还不错,白衣少女见状,更卖力地鼓了起来。
而就在姬年还想再继续捏捏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到了。”
两人一怔,均收起笑意,神色严肃起来。
性命攸关,就在今日。
姬年下车。
入目所及,十里繁华。
此时是东周480年。
此地是东都洛邑。
七国争霸的乱世,此间是净土,躲避战乱的百姓都举家迁徙于此,加上诸子百家之农家给予的恐怖生产力供养,使洛邑有百万人口,相当于姬年前世的盛唐长安。
洛水两畔,烟柳依依,足够十辆马车并驾而行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左右两侧遍布茶楼、酒馆、作坊、当铺,走卒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姬年微怔。
“三年没有出门,很怀念,对吧?”白衣少女微笑道:“别着急,先去治病,拿了药,我带姐夫去逛青楼。”
“为什么是青楼……”
姬年回过神,吐槽了一句,视线看向目标。
对面是一个集市广场,最左侧,排着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老弱病残,都集齐了,而在队伍的尽头,则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耄耋老者,正在给人把脉。
“要排队吗?”白衣少女问道:“还是我再去问问?”
“来都来了,还差排个队么?”姬年摇头:“既然请不动,那他也不会让人插队,何必徒惹是非。”
两人排到队伍末尾。
如姬年所言,一炷香的光景,因排队惹出的是非便是一堆。
有怀抱婴儿的母亲嚎啕大哭,有背着老父的青年以头抢地,有锦帽貂裘的贵公子令家仆驱赶众人。
神医有言在先,只收疑难杂症,排队的哪个不是心急如焚,普通人怎么闹也没人让,最后赶人的贵公子则惹来了禁军,被丢了出去。
但在第二炷香时,真正的麻烦还是降临了。
“神医?神医在哪?我妹妹受伤了!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开!”
破空之声伴随着咆哮从远方传来,一名双目赤红的黑袍女子飞一般地冲进广场,怀里抱着一个染血的女子,她面色苍白如纸,狰狞剑伤横贯小腹。
姬年挑了挑眉,与白衣少女对视一眼。
“不是致命伤,已经自己用真气止住了血。”白衣少女摇摇头:“她修炼出了岔子,又受了刺激,快走火入魔了。”
染血女子也低声道:“姐姐,不要这样……我没事的……”
但黑袍女子已近疯魔,她拔出剑来:“都给我滚!不然杀光你们!”
人群哗然,四散而逃。
唯有姬年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远方禁军。
“别看了,这家伙是先天境,巡逻队顶不住。”白衣少女说道:“你准备怎么办?叫人?还是?”
姬年没说话,走上前去。
“神医!神医!”人群散开后,黑袍女子冲向耄耋老者,把染血女子放在桌上,焦急道:“快,快治伤!”
老者默然不语,闭上眼睛。
“你他妈在干什么?!”黑袍女子一愣,暴怒:“我要你治伤,你没听到吗!老杂碎!”
老者依然不语。
“姐姐……”染血女子哀求:“别这样……你,你快走火入魔了……咳——”
急火攻心,染血女子咳出血来,喷到黑袍女子的脸上。
猩红拂面,黑袍女子僵立当场,旋即,眼瞳赤红。
她手起剑落,斩向老者。
然而。
下一刻。
令整座集市的人群都惊呼出声的一幕,发生了。
两根手指,夹住剑锋。
“大姐姐,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姬年夹着剑锋,一点一点转动,把黑袍女子连人带剑都转到了他的方向。
然后。
一口咬碎剑锋。
全场静默。
在令人牙酸的金戈交错之声中,姬年咀嚼剑锋,咽了下去。
“作为甜点,味道还行,谢谢款待,为表谢意,你妹妹我会好好照顾的。”
姬年点点头,然后一拳过去。
堂堂先天境的黑袍女子,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得昏死过去。
他怀中的染血女子,被姬年接过。
“姐……姐?”
染血女子面容呆滞。
“别担心,我会叫人给他治伤。”
姬年说道:“能自己走路吗?不能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抱一会儿。”
“啊,抱歉,能——”染血女子回过神来,翻身落地,捂着小腹,面色复杂地看着姬年,迟疑片刻道:“您,您莫非是——”
姬年还未回答,旁边的人群早已议论纷纷,道出真相。
“睚眦之手,威服刀兵,饕餮之口,吞金食铁……天子?”
“天子!是天子!只有天子血统才有如此神异之能!”
“但传闻中天子不是年方十七、风华绝代吗?为何他却好似成人、相貌平平?”
“你蠢啊!天子微服出巡,怎么可能不用阴阳术改头换面?”
“哦,对,毕竟他身边就有一位阴阳家半圣……等等!莫非旁边那个白衣少女——”
一时间,集市广场上人群沸腾,远处看热闹的走卒商贩也好,刚刚还在排队的老幼病残也罢,都用炽热无比的眼神盯着姬年。
已经有人跪下了。
姬年一阵头疼。
好在,在大胆的人偷偷挪动脚步、想近距离围观国宝级食铁兽时,白衣少女打了个响指,光幕浮现,将周围的人都挡在外面。
姬年松了口气,苦笑着看向神医:“老神医,您也看到了,现在这场面,我也排不了队……要不看在我帮您解决一场麻烦的份上,您先帮我瞧瞧病?”
然而,耄耋老者依旧闭目默然,和之前面对黑袍女子时的状态一般无二。
姬年一怔,随即心底有些不舒服——这老头架子也太大了。
但下一刻,他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
这位老神医的姿态……真的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我插队吗?
莫非——
电光火石间,姬年猛然回头。
背后,染血女子笑容狰狞,手持匕首,冲杀而来!
原来,她们一开始就是刺客!
锋刃离他心脏仅余咫尺之遥。
但咫尺天涯。
姬年空手前握,夺过匕首,锋刃未伤肌肤分毫。
塞进口中,嚼都不嚼,直接吞下。
顺便一脚踢飞了她。
“想刺杀天子,就不要一次次来让先天境拿兵器以小博大,直接派个天人境武者一拳轰杀我不好吗?”
姬年撇撇嘴:“当然,你们估计也不舍得派天人来一换一。”
无人回答,染血女子昏死过去。
姬年叹了口气,却又旧疾发作,面色一变,猛地咳嗽起来,血雾喷出,惹来一阵惊呼。
“天子受伤了?”
“匕首有毒?”
“不,饕餮之口不惧毒物……像是天子本来有伤?”
“是了,不然他来找神医干嘛?”
“看这一大摊血,天子怕是性命垂危啊……他可还没有子嗣,莫不是,我大周——”
窃窃私语间,人群面色各异,骚动散播。
旁观已久的白衣少女叹了口气,又打了个响指。
幻术散去。
繁星点点的光辉散开,白衣少女依旧是十五岁的脸蛋,不过从貌美如花,变成了人间绝色。
但其他却大不相同。
纯白的长发。
金色的眼瞳。
天使的羽翼。
而且是两对。
北境草原的羽族少女,扑动双翼,悬于半空。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所吸引。
“军师!”
“果然是军师大人!”
“太宰阁下!”
“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看到军师大人……三生有幸!”
如果说之前发现姬年时,众人是惊,那么现在,就是喜了。
因为,比起因列国封锁而困于洛邑、难立功勋的天子而言,白衣少女的鼎鼎大名,对于周人来说,更为如雷贯耳。
军师。
白衣少女的真名不为人知,“军师”是包括姬年在内、周人对她共同的称呼。
当然,她有很多称呼。
北境草原的第二王女,东都洛邑的太宰太师,阴阳一脉的两仪半圣,智冠九州的羽族军师……或许还包括“东周天子的美丽小姨子”。
但军师这个标签,最为瞩目。
因为,古人云,多智近妖,而军师之智,是妖中之妖,她的智计给世人留下的印象,盖过了其他一切头衔。
这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北境羽族一盘散沙,各个部落混战不休,偶有南下,也被长城所阻,七国从未将北境放在心上,只当做练兵场用。
然而,短短两年间,北境却突然崛起了一支部落,在一位将军的率领下,以闪电战横扫草原,统一羽族大部。
这不是重点,周朝八百年,北境时常涌现豪杰,但羽族先天不足,即使完成一统,也无法威胁人口百倍于其的周朝。
但这次不同。
这次的重点,是两年间,周人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草原角逐,部落大战,轰轰烈烈,但长城内外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所有的情报。
直到三年前的大变局。
三年前,姬年的父亲壮年驾崩,只留下年幼的他,作为东周最后一个纯血王族,空有天子虚名,却因年龄不足而无法举行“天命大典”,洛邑失去了最高战力,只剩下常年坐镇的儒家荀圣一席圣位,防卫空虚。
秦国想要抓住百年难得的机遇,拿下天子血统,秦王政发兵东征。
在苏秦合纵之下,六国联军再度成立,进军函谷关,连荀圣都上了前线。
然而,就在双方陈兵函谷关,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将军率羽族九师南下,大破赵国北方军团,俘虏廉颇,越过长城,冲向洛邑。
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看家的洛邑守将,看了一眼城下万军,投了。
七国收到消息,唯有集体懵逼。
儒家疯了,要不是苏秦死命拉着,荀圣直接就飞回去找蛮子拼命了。
秦王也疯了,要不是商圣死命拉着,她直接就下令全军冲锋了。
然而,就在七国哗然,隐隐约约有握手言和一起干死蛮子的意思时,蛮子自己却找上门了。
羽族军师,孤身入阵。
这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创下了蛮族外交史上从未有过的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她说,羽族九师,生于荒芜,野蛮粗陋,却心慕九州王化,敬仰圣人学说,拜服天子威名,今朝万民入洛,实为称臣纳贡,躬耕陇亩,繁衍生息,愿生生世世,为周之民,永不北归。
她说,羽族九师,绕过长城,围困北方军团大部,皆缴械放还,不杀一人,入洛邑后,宁冻死饿毙,睡于街边,亦不夺民一粟,不入民一屋。
她说,羽族九师,皆从百姓,皆曰雅言,皆着周服,皆遵周礼,皆可颂诗书礼乐周易春秋,皆知法,皆明兼爱非攻。
她说,给我们一个机会。
世人无从得知当时七国将帅、诸子百家们的表情,但每个人都可以想象得到。
那一定是呆滞。
跟蛮子打了八百年,没见过这样的……“蛮”子。
在呆滞之后,理所当然的是怀疑。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缓兵之计。
然而,消息很快传来。
是真的。
俘虏全放了,伤兵还都被包扎好了。
入城第一晚,羽族是在大街上睡的。
百姓,雅言,周服,周礼。
离谱。
离了大谱。
七国大营也好,稷下学宫也罢,当场就热闹了。
一场“华夷之辩”迅速展开,其蔓延之广,搅动了整个九州。
不管辩论的过程有多热闹,牵扯有多广,结论又是如何……军师的目的都达到了。
七国联军,已不可能建立。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弯弯绕绕,譬如军师在六国内部的又一次合纵连横,譬如秦王和军师的对峙,譬如荀圣和军师的争锋,譬如将军率羽族九师的又一次威慑性闪电进军和闪电退军……军师在函谷关待了一个月,里面的故事,写出来估计有几十万字,不过,世人并不知晓其中的细节。
总而言之,结局是秦国退兵,六国默许羽族九师暂居洛邑,“拱卫天子”。
军师的第一场演出,圆满落幕。
而这,也不过是她的第一场演出罢了,之后三年,数不胜数。
对于这样的人,除了“多智近妖”之外,世人还能给予什么评价呢?
哦,不对,其实姬年对军师还有另一个评价。
那就是……
——虽然军师从未承认,但姬年坚信,军师也是穿越者。
为什么这么说呢?
答案就在眼前。
姬年抬起头来,远方飞来了一队羽族士兵。
“报告军师!”
为首军官落地,立正军姿,举手敬礼:“羽族八师百夫长楚十三报到!请求指示!”
“把这俩人押进天牢,等我发落。”军师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女子。
待羽族飞走后,军师转头,看到姬年微妙的表情。
“干嘛总这幅表情。”军师笑道:“三年了,还没看习惯?”
“我这辈子大概都没法看习惯,一个长翅膀的白毛大姐姐,穿着周朝的军服,敬22世纪的军礼……”
姬年叹了口气:“老乡啊,你真是个恋旧的人。”
“姐夫,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愿意信呢?我是土生土长的羽族人,不是你这位周天子的老乡,我创立的羽族新军虽然异于周制,但也合情合理,不至于让你那么惊讶吧?”
军师歪了歪头,一脸疑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不明白,你跟我念叨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是是,是我胡说八道。”
姬年翻了个白眼。
从他第一次见到军师开始,不论他抓到多少如山铁证,军师都没有承认过自己也是穿越者,一直装傻充愣。
不过,姬年倒也明白她装傻的理由。
很简单的理由。
因为她不想在他死的时候心软。
因为,他和她,是敌人。
不管她怎样亲密地喊着姐夫姐夫,说着百无禁忌的荤段子……她和他,都是死敌。
在羽族的大业蓝图中,他和将军的子嗣诞生之日,便是将军杀死他之时。
这背后的逻辑也很简单。
姬年是天子,亦是最后一个纯血王族。
他若生一子后驾崩,人道便承认那个子嗣是天子——就算是有一半蛮夷之血的杂种,也一样。
这也是他被刺杀的原因。
在知晓羽族图谋后,九州分为两派,鸽派认为,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一个混血天子也是人族吞并羽族的大好良机,鹰派则认为,军师所说皆是谎言,羽族只是想鸠占鹊巢。
鹰派又分两派,保守派试图和平交涉,迎回天子,强硬派则武力进攻……然而,在将军之武与军师之智结合下,屡次进攻尽皆败北,连荀圣都险些折在洛邑。
最终,强硬派内部又又分化出了激进派——既然迎不回天子,那我们就杀了他吧!
驾崩事小,失节事大!
这就是姬年的死局了。
羽族要他的命,列国也要他的命。
说来可笑,他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只是因为一个原因——生育率。
但凡有血统论存在的高武高魔世界,高贵血统总是躲不开一个大问题——生育率。
而在九州,天子血统就面临着最大的生育率问题,哪怕后宫三千,夜御十女,夜夜笙歌,一辈子下来,最高纪录也就折腾出十三个种,最低纪录嘛……就跟姬年老爹一样,壮年驾崩,只生下仨,种种缘由下,现在就剩姬年一个了。
而姬年的后宫,别说三千,连三个都没有,就只有一个人——将军。
老实说,将军还是很辛勤的,从三年前她攻破洛邑与姬年互拿一血起,为了大业,她每天晚上都会上班打卡。
然而,并无卵用。
三年了,她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背后,或许是因为羽族的生育率也是个问题。
或许,就像稷下学宫的儒生们庆幸的那样,“华夏之血,不入夷狄,此孔圣赐福也”。
孔圣死了一百年了,姬年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佑周朝断子绝孙,但不论如何,他感到很庆幸。
可这份庆幸又能延续多久?
就算将军先天性不孕不育,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唉……”
姬年长叹一声,重回神医前:“方才,多谢提醒,不知现在,可否为我诊断?”
然而,耄耋老者依旧闭目默然。
???
姬年蒙了,难不成还有刺客?结界里只剩下仨人了啊!你总不能说我家小姨子是刺客吧?我刺她还差不多。
不。
不对。
姬年打了个激灵。
今日一幕,有些眼熟。
莫非……
下一刻。
睡意涌上脑海。
世界陷入黑暗。
噩梦重现。
当姬年再度睁眼,他依旧站在老神医面前。
但背后响起惊呼。
“有刺客!”
“天子当心!”
“王避剑!”
剧痛袭来。
姬年挣扎转头,看到染血女子狰狞的笑容。
“天子陛下,又见面了。”
与王宫殿上单调重复的刺客噩梦不同,染血女子像有神智。
她搅动匕首,冷笑道:
“——我只需再杀你十次,你便将陷入永眠……与我一同珍惜这为数不多的余生吧。”
“你们,究竟是谁?”姬年声音嘶哑。
“将死之人,便满足你的遗愿吧。”
染血女子笑容残忍:“我乃白无常谢璧安,我姐姐乃黑无常范梧玖!”
???
姬年愣住了,眼底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黑白无常?七爷谢必安?八爷范无救?这里可是周朝,哪来的无常神话?你们也是穿来的?”
“什么叫穿来的?”这回轮到谢璧安愣住了,她也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你怎么知道阴天子陛下赐我们姐妹小名,叫小七小八的?”
???
四目相对,二脸懵逼。
然而,就在姬年还想追问时,心脏的重创令天子血统也无以为继,世界缓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