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陈太师的人脉,舒贵嫔日后应当可以平安无虞。”
洛霜玒瞟了她一眼,淡漠的道:“昨日,陈太师私下来见孤,说已将失贞的陈言书秘密处死,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检查,另外,陈家执意要将二女儿陈言棋送入宫中,以赎陈言书失贞不洁之罪。”
白苏燕初一听,也没觉出不对,此时此刻当然是假死来的好,可转而一想,这不对头啊,为什么要把陈言棋送入宫来?还是执意,这不像是在客套一下,然后一个令她手脚冰冷的念头就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白苏燕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涩的问道:“舒贵嫔真的被……死了?”如果她没死,陈太师完全没必要将陈言棋送进宫来,这事说到底其实主要责任在洛霜玒,他反而要心存愧疚,要对陈太师一家好生安抚,对前朝加官进爵,对后宫晋封赏赐都是应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舒贵嫔活着,双方都会有所保留,陈家藏了一个“失贞”的妃嫔,自然不敢有太多的要求,可是现在舒贵嫔死了,陈家也就没有了隐藏一个“失贞妃嫔”的把柄,可以硬气的对着洛霜玒的愧疚,顺杆往上爬。
“舒贵嫔自六谜庵出来后,有氐貉的人接应,一路引着她到相国寺暂住。”说到这洛霜玒眼中也滑过一丝冷意,虽然他可能没有资格说陈太师什么,但是换到现在对着垂佑再让他亲手将掺了药的糕点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要她的命,他洛霜玒自问做不到,哪怕他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后面的话不用洛霜玒说,白苏燕也能自己推敲个大概出来,由相国寺主持出面邀请,自然能省出中间的许多麻烦,也没想到给了陈太师他们方便,“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就能……”
“物以稀为贵,陈家不缺女儿,自然就无所谓了罢。”洛霜玒原先并没有想动五望族中人的念头,一者过犹不及,四大世家被铲除后本就令朝廷不少职位出现空窗期,即使他手头上有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站稳脚跟二者五望族比起四大世家而言有的只是声望且内部并不团结,就算要对付也容易许多。
白苏燕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陈太师的做法,就算女儿多,那每一个好歹都是自己的血亲,再退一万步,宫中还有陈贵人在,他们陈家不是没有人,且舒贵嫔之事,洛霜玒必然要对陈贵人有所倾斜与表示,陈家此时为何非要将陈言棋塞进来。
这一手不仅惹得圣心不悦,将原先就没有多少的愧疚都磨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就算陈言棋勉强进宫来了,也会害得她与自己妹妹一样坐冷板凳,陈家这一手好生糊涂啊!
“陛下,臣妾听闻温玉夫人近来身子不爽,想去看看,请陛下允许臣妾告退。”白苏燕揖礼道。
洛霜玒知道她这是想去看看陈贵人,也不阻止摆摆手随她去,反正说他天性凉薄也好,迁怒也好,他是对陈家人没什么多余的耐心了。
白苏燕先行回宫将身上华丽的宫装换下,换了素雅些的妆扮,又命绿腰去库里挑了分别送给温玉夫人与陈贵人的礼物,这才出门。
雨歇宫柳色殿
温玉夫人不知为何近日以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在叛乱期间过于劳心劳力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
谁知居然日日睡不醒,几个大宫女急了,慌忙请来了太医,太医一把脉也只说是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可是这样一看就不对啊!
四人一合计,商量了许久,还是原先是王嫔身边人的碧藕想起来,当年王嫔将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所以静妃这是也不打算放过和王嫔有关系的温玉夫人了。
荷叶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只得拐着弯去求落红殿里的静妃,希望她高台贵手放过温玉夫人,就算不是,也求她能不能请秦太医过来看一看主子。
而静妃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但王嫔已死,她的孩子又到了自己的手上,除此之外,温玉夫人也从没对她有过实际上的伤害,她也就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毕竟温玉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还是静妃挺着个肚子,亲自走了一趟柳色殿,白苏燕进来时,正看见她素手按在温玉夫人腕脉上,柳眉越皱越紧,让一旁看着的荷叶几人也是焦急不已。
“采菊,去请秦太医。”收回手,静妃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秦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按规矩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能召见,但因为洛霜玒的旨意,她也可以。
采菊有些犹豫,这里毕竟不是自家地方,万一别人想对静妃做什么,静妃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静妃见她不动,催促道:“采菊,还不快去。”
“诺,”采菊目光游移间,见白苏燕也在场,眼睛一亮,揖礼道,“奴婢见过妍妃娘娘,妍妃娘娘我家娘娘救拜托您了。”
白苏燕一颔首,道:“你放心。”
荷叶她们自然听出来采菊的意思,个个都脸含怒气,不过此时有求于人也只能忍声吞气,荷叶强压下心中的一点不快,上前揖礼问道:“娘娘,还请您给个准话,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
静妃眼中有些不忍,委婉的道:“本宫医术不精,对温玉夫人的病情还不能确定,只能等秦太医过来或许还有办法。”
是或许还有办法,不是肯定有办法,莲子几乎当场哭出来了,她是第一个为娘娘把脉的,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自作主张让娘娘这样睡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先宣了太医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白苏燕上前拂开围在床前的人,道:“这里人太挤,静妃要不随本宫去前殿坐坐。”
静妃与妍妃相携离开温玉夫人的房间,来到前厅坐定,荷叶虽然心忧主子,但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端茶倒水。
白苏燕见她不停垂下头去擦拭眼泪,便道:“荷叶,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本宫知你担忧温玉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着罢,我们这有其她人伺候着就可以了。”
“这……”荷叶略一犹豫,郑重一礼,“奴婢谢过娘娘。”
待荷叶退下了,白苏燕又对殿中其他人道:“都退下罢。”
等人都退下了,白苏燕才问起温玉夫人的病情,静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的脉象看似强健有力,甚至是强健的过分了,然而实际上她就像一个看似完好的杯子,可底下却漏了缝,里面的水迟早有一天会流光的,她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跟活死人没有两样了。”
白苏燕也是心惊,“怎会如此?之前看着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这样?”
静妃摇了摇头,凝重的道:“我并不懂武功,若不是以前接触过,今日也诊不出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也都未接触过江湖人士,诊不出来也不是他们故意想隐瞒。”最后一句一来是为了给太医院里的太医开拓,二来也是将自己与舅舅摘出来,他们可没有针对温玉夫人。
一提到武功,白苏燕算是明白了,武者修炼有内功和外功之分,但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脉搏并不是寻常医者可以轻易诊明白的,比如三年前自己的“假怀孕”,就是用内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骗过三名太医。
荷叶自然没有真的回内室,她猜测是主子的情况真的不好,静妃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妍妃才将她打发,便一直躲藏在拐角的屏风后,果然妍妃将殿上的人都挥退后,问起温玉夫人的情况来。
听到温玉夫人的状况,当即忍不住大哭着扑到静妃脚下,拉着静妃的裙摆道:“娘娘,求您告诉奴婢,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要……”
“你先别哭,”静妃见她哭得凄厉,甚至亲自伸手去拉她,又碍于肚子不好有太大的动作,“本宫医术有限,一切等秦太医来了才能有定论。”
白苏燕离座在荷叶手腕曲池穴一点,令她松手,道:“你先冷静些,莫要自己吓自己。”
采菊和秦太医来得很快,白苏燕刚将荷叶拉开,人就来了,采菊小脸通红,见主子无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秦太医上来先替静妃摸脉,确认她没事,才在荷叶催促下转进内室去看温玉夫人了,白苏燕也紧跟其后。
秦太医也不多废话,直接上前摸脉,一盏茶后,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全凭一口气吊着了,没救了。”
荷叶等四名大宫女闻言都恸哭起来,荷叶更是哭得瘫软在地,她是一路从温家跟着温玉夫人过来的,知道自己主子这么些年来过得有多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没享几天清福,居然就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