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燕大约猜到她是来说什么的,本就心情有些不佳,口气也难免生硬,道:“英嫔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截了当一些,本宫宫里还有其他事务。”
英嫔似乎看不到她的冷面,笑容依旧,道:“娘娘就只是站在这里同嫔妾讲。”
白苏燕淡漠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道:“你不过就是想说,如今夭华夫人失踪,温玉夫人病重,本宫是眼下唯一一个后宫掌事之人,可是毕竟只是一个从二品妃比不得当年的王嫔,若真按眼下的局面走下去,本宫能掌权,同样穆妃与静妃也可以,对吗?”
英嫔心中尽管拿不准白苏燕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恭维道:“娘娘聪慧,再有嫔妾的人听说安贵人的身子不大好,即使勉强保住了,也是个早产的命,若只是个帝姬那么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个皇子……
在这个前提下静妃若也生下了皇子,待百日后可就没什么理由拦着她的晋位,到时候娘娘您落后了她一射,您有权她却没有,怎么看怎么不妥,加上她名下有两个皇子,怎么看都是娘娘您这边吃亏。”
白苏燕这下是彻底冷了眉眼,斥道:“英嫔,人之所以不同于畜牲,那是因为每个人还有一丝不能触及底线,不能动皇嗣的安全,这一点只要本宫在这后宫一日,就任何人都不能犯,其他事本宫可以宽容一二,唯有这个绝不姑息!”
英嫔被她气势一震,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罢,心口也是砰砰的跳个不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你不必多言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顺贵人的事给擦干净罢。”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同她多待的,疾步离去。
“主子,您没事吧?”
英嫔此时想着方才白苏燕身上暴起的煞气,也是一阵后怕,暗自忍不住庆幸白苏燕还有一些底线,否则凭她的本事直接杀了自己都是可行的。
白苏燕来了趟雨歇宫,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更差,想着英嫔方才的话,更是怒气难消,道:“绿腰,你让我们的人告诉穆妃,英嫔杀顺贵人的事,顺道将那个贝壳保护起来,免得英嫔对她再下黑手。”
“诺。”
冬至见白苏燕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娘娘莫气,为了这种小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白苏燕红着眼,道:“本宫以前总想着她们都只是一些因为家族而迫不得已的小姑娘,再怎么勾心斗角总该有个底线,可现在你看看穆妃、英嫔、锦嫔这些人,这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观念,可见她们家里家教如此。
我们以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好歹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短兵相接,而这些所谓的世家望族,他们所用的阴谋简直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可怕,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说罢一掌拍在一旁的门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娘娘,”冬至慌忙左右打探,提醒道,“娘娘这里还在外面!”
白苏燕这一掌下去,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半,但胸臆间仍是意气难平,道:“本宫知道了,回去罢,你让人去召胡太医来本宫这,本宫有事要问他。”
风止宫落红殿
被白苏燕念叨着的胡太医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风止宫里,向静妃说明安贵人龙胎的事宜,阎贵人也在一旁听得是满脸焦急,问道:“胡太医,听你的意思,安贵人的胎至多七个月就要生产了?”
静妃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安贵人接连遭到暗算,孩子能怀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胡太医说得已经很保守了,恐怕能不能到七月都是未知之数,“本宫知道了,这事还请胡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安贵人,免得她忧心,反而不利于安胎。”
“诺,下官这就去为小主煎药。”
“有劳胡大人了。”
阎贵人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落英现在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要是这孩子没了,恐怕人也要跟着去了。”
静妃也是无奈,自从垂佑之事后,安贵人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却难免疏远了许多,她只能折中请阎贵人对她多加照看。
安贵人此人本身敏感多思,现在又在孕中,一应珍馐绝不吝啬,补药更是如流水一般的供给,可她人却越发消瘦了,好像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吸走了,这副模样即使能撑到七月,恐怕也没有力气生产,造成母子俱亡的局面。
纵使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了,只怕也免不了产后出血,命保下来了也要落得个余生都要在病榻上渡过的下场。
“娘娘、娘娘您说句话呀!”阎贵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她是真的将安贵人当姐姐看的,她,两人身世相近,性格相补,又都投在静妃麾下,可静妃本人对她们只是护佑她们安全,其他事并不会过多插手,久而久之两人便越走越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静妃即使心思玲珑,此时此刻也犯了难,安贵人的症结说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怕自己前去推心置腹,又怕心结没解开,反让安贵人越发的烦扰愁闷。
左右为难了许久,静妃叹息一般的说道:“阎贵人,安贵人便交予你了,你同她说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本宫做主让她自己教养皇嗣,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包括本宫自己。”
阎贵人也明白两人症结所在,她也不敢拿此时的安贵人做赌注,起身郑重叩拜,“嫔妾代安贵人叩谢娘娘高义。”
“去罢。”
看着阎贵人出去,折蔓小心扶起静妃到榻上躺着,心疼的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劝道:“娘娘您自己此时身子也重,何必费心去管别人的事。”
静妃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勾了勾,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后宫中暗流涌动,风止宫也安静不了几天了。”
采菊送阎贵人回来,凑上来给静妃按摩,口气里也不免有几分担忧,“原先有一个雨歇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雨歇宫颓势已现,咱们风止宫反而明显了起来,只怕其她主子对着安贵人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是蠢蠢欲动。”
折蔓忍不住埋怨道:“这些女人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又不是不能生,盯着别人的肚子做什么?”
静妃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她知道陛下不希望这些代表世家望族的女人再生下皇子,绝了世家再度依靠血统东山再起的念想,那些世家也不都是傻子,自家出来的女儿生不下孩子,但是可以抱一个充作养子,还能再争一争。
“这段时日,你们令人注意些,莫要让可疑的人靠近安贵人的春归堂,明日请安时,本宫去向太后请旨免了安贵人接下去两个月的晨昏请安。”
“诺。”
阎贵人在进春归堂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令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这才走进去,“姐姐,不好意思,妹妹又过来打扰了。”
而里头的状况却实在不太好,一名有些眼熟的宫女立在安贵人面前,见她进来立马垂下脑袋躲开阎贵人打量的视线。
安贵人尽管消瘦依然是个绝代佳人,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就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加上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动人。
阎贵人当场黑了脸,厉声喝道:“你这丫头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来此作乱,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司正司去!”
那宫女原先就是过来传一句话,一听要去司正司,一边挣扎着,一边哭求道:“小主,奴婢是贝壳,以前伺候顺贵人的贝壳,您见过奴婢的!”
“贝壳?”阎贵人上前抬起她的下颔,柳眉倒竖,“果然是你,你不在顺贵人陵前守灵,跑宫里来做什么?”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阎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对宫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香炉清了清嗓子,小声快速的将宫中规矩说了一遍,“小主,按规矩,主子要是死了,她身边跟着的贴身宫女是要去妃陵为主子守灵,一直到了出宫的年纪才成,只是妃陵偏远,有时候宫中往往忘了妃陵那边的人。”换而言之,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要守灵守到死。
贝壳此时已经大哭起来,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奴婢不想去妃陵,奴婢怕,奴婢才十六岁,奴婢不想以后都待在阴森森的墓地里。”
阎贵人觉得头疼,没好气的道:“我管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你方才在这对姐姐说了什么,居然惹得姐姐伤心,要是伤了皇嗣,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有几个脑袋好掉!”
贝壳抽抽搭搭的道:“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小主饶了奴婢。”
阎贵人此时也没耐心跟她就趁,吩咐道:“我懒得理你,直接把这丫头拖去司正司,司正司里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