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破烂木屋外,许妄那有些干涩的声音回想着。
只见他赤裸着瘦削的上半身,端着一本边角泛黄的书细细研读。
今日的太阳分外毒烈,只站在外面一会儿,许妄头上便渗出了密集的汗水,喉咙也感觉像是在冒火一样。
可他却仍全神贯注地看着书上繁复难懂的文字,丝毫不受影响,待读完了这一篇后,才轻轻合上书籍,端起身边的大茶壶,猛地灌了一口粗叶子茶。
“哈!”
许妄放下盖子缺了一角的大茶壶,感觉双眼干涩,精神上也疲倦不堪,便盘膝坐下,闭眼沉思,回想起刚才所学。
“日月星河,天道运转无停止之时,君子应如此,自强不息,永不松懈。”
“大地宽厚,承载万物而不言愁苦,君子以此为榜样,以深厚的德行包容万物。”
心中不断思考,在烈日之下,许妄又盘坐了半个时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眸却变得无比莹润,如同宝石一般。
而与此同时,小屋木墙上的蚂蚁、落叶枯黄的纹路、飞扬尘土中尖锐的沙粒……无数细小到不曾被注意的事物,在许妄的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神魂又变强了!”
许妄眨了眨眼,一切被放大无数倍的事物便又回到了原本不起眼的状态。
自唐文心离开后,已经过了一周。
这一周内,许妄同往常一样,锻炼、读书,等待着唐文心答应他的功法。
可就在几天前,许妄挑灯夜读,代表子时的更声几次响起,心神却仍沉浸在书上内容中,丝毫不觉。
直到雄鸡打鸣,朝露滴落在脑门时,许妄才依依不舍地合上了书。
那时的他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眼睛疼得都要睁不开了,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就在此时,许妄突然感觉神魂颤动,连忙坐了起来,盘膝冥想片刻后,竟意外发现精神充盈饱满了许多,困意顿消,感知力也敏锐了许多。
这些都是神魂壮大的表现。
“看来神魂就像骨肉一般,只有断裂过后再愈合的骨肉才会越发凝实坚硬,同样,被消耗到极致的神魂才会变得强大。”
自此之后,许妄便以读书来壮大自身神魂,感知力一天强于一天。
现在的他,不需要多么集中注意力便可以将自己的感知力发散至半个神威候府,连脚步的深浅、喉结滚动、汗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到,远强于之前宴席之时。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收回感知力后,许妄摸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
“我的感知力虽然越发灵敏,但神魂壮大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想必已经到了极限,若是没有正确的修炼法门,怕不是就要止步于此了。”他在心中思考到。
秋风吹过,掠开了许妄手中的书页。
“看来,只有拿到手札,才能有办法得到晋升之法,摆脱这种窘境,以窥见神魂大道的灿烂风景。”他微微一笑,合上被吹开的书本,拍拍身上的灰尘后便站了起来,准备回到屋内。
可就在此时,许妄的耳朵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方圆几里的声音全部传了过来,他侧耳倾听,脸色猛然大变!
来不及多想,许妄夺门而出,神情紧张,只留那泛黄的书页在泥土中飞速卷动着。
……
红砖瓦,粗栋梁,神威候府的一间大房舍四通八达,是仆役们按月领取工钱的地方。
按照从前的这一天,应该是账房先生们忙得不可开交,仆役们等得急不可耐的时候。
可今日有些奇怪,人潮喧闹,挤在一团,却无人向前,而账房先生们也乐得清闲,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争吵。
“白管事,我和我哥两个人原本的月份都是六钱银子,今天为什么只有四钱?”
人群让出来的空地上,许筝看着手中小小的三粒银子不解地问道。
身着管事专属的白衣黑帽,白春富轻捻着自己修剪得十分精致的八字胡,尖声道:“什么六钱银子,你可别搞错了,府上招两个长工一直都是每月四钱银子。”
长工?
许筝愣了一下,随即漂亮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白管事,你什么意思?”
白管事嘴角下撇,看了一眼许筝姣好的脸蛋,颇有些贪婪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许筝小姐,您今后,与这帮灰衣一样了,每个月,一人两钱银子!”
灰衣,便是许府最底层的仆役所穿的衣服。
“你!”许筝紧咬嘴唇,小脸微变,纤细的手指猛地拽紧衣角。
事实上,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如此了,九个月内,许妄兄妹的月份从十八钱银子降到十二钱,又从十二钱变成六钱,现在,就只剩四钱了!
而两人的生活也越加窘迫,四钱银子,两个人又不像仆役那般可以随意出府,在府内,什么都比外面贵,喝还可以由许妄每天走很远打些回来,可吃就不行了。
月份有十八钱的时候,每月他们还能吃上一回肉,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可起码还是荤腥。
到了现在,一个月别说肉了,就连吃菜都吃不饱,若是从现在开始月份真的只有四钱,他们两个怕不是连馒头都买不起了!
看许筝眼眶见红,白春富啧啧两声,幸灾乐祸地说道:
“您别怪我,这是上面的意思,要怪,就怪您自己吧,若不是您为了那祸星,拒绝了老爷们的好意,现在也不至于跟我一个小管事气成这样。”
此时,周围看戏的仆役们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是那祸星,若不是她啊,许筝小姐现在怕也是锦衣玉食,哪至于受这老家伙的气!”
“何止!你看咱们府上的表小姐们,那个不是穿金戴银,出门都有大轿子抬着的,要我说,许筝小姐比她们美多了,要真过继给哪位姥爷,肯定就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哪敢让她受一点委屈!”
“唉,许筝小姐还是太善良了,如果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废物哥哥,我早就一脚踢开了,只会碍事的拖油瓶!”
相较许妄“祸星”的待遇,仆役们对许筝的印象一直不错。
在他们看来,美丽的许筝小姐不像其他小姐那般傲慢,见到人都是很平和地打招呼,并不会因为他们是仆役,就吆五喝六。
但仆役们也知道许筝的日子过得很苦,虽有小姐之名,实际上却比他们这些仆役好不到哪去。
而他们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那位“祸星”。
“那祸星能与许筝小姐做兄妹,真是得了八辈子的福分!”
“嘿,那祸星除了祸害人之外,什么都不会,真是可惜了许筝小姐这么关心她。”
“不行,我们不能让许筝小姐受他牵连!有没有兄弟跟我一起,去把那家伙的东西全给扔出去,让他滚出许府!”
许筝处在人群之中,听到无数贬低许妄的话,焦急地想要为兄长辩解。
可还未等张口,白管事便抓住了她的手。
瞬间,许筝脸上便多了一抹痛苦之色。
“小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白春富冷笑道,手上力气紧了几分,在许筝如玉般洁白的手腕上捏出了一道紫黑色的痕迹。
“要不然,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而此时,人潮汹涌,在心怀鬼胎之人的煽动下,仆役们群情激愤,高呼着便要去找许妄,将他彻底赶出神威候府。
白春富见状,想到那一位的吩咐,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
可突然间,人群安静了下来,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面相觑,停了下来,一步都不敢继续向前了。
“放开她。”
人群的前方,许妄看着妹妹被抓住的手腕,表情冷漠地如冬日坚冰,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