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挡在许妄面前人群,如退潮般向两边排开,拥挤的人潮顷刻间便让出了一条小道。
仆役们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
不知为何,今天的许妄在他们看来与以往有些不同,仅仅三个字,那其中压抑的怒火便让他们心中一颤,所有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大少爷好!”白管事松开了许筝的手,高声向许妄问好,声音中却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讥讽。
许妄向前几步,将受惊的许筝护在身后。
“没事了。”他轻柔地抚摸着许筝的手腕。
霎时间,一股暖流自许妄的手心涌出,许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腕处渐渐消失的紫色勒痕。
“还痛吗?”许妄两手捏住许筝的衣袖,扯平了褶皱,将恢复完好的手腕处遮挡住。
在读书壮大神魂的过程中,许妄并没有忘记对父亲遗留下来的天赋能力进行开发。
偶然一次机会中,他意外地发现这能力并不只能自我治愈,还可以消耗更多的神魂,去治愈别人的伤势与疾病。
但说实话,除了家中那只兔子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身上使用这个能力,见妹妹点头,心中才踏实了许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妄松了口气,揉揉许筝的头发问道。
闻言,许筝可爱的小脸又委屈了起来,她伸出手,那四钱银子,便静静地躺在掌心中。
许妄立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慢慢冷了下去。
“白管事,我们的月份,不对吧。”他接过那四钱银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大少爷,哪里不对?”白春富装傻道。
“上个月,不是还有六钱银子吗?”许妄回过身来,颇有耐心地问道。
许筝在身后牵住许妄的衣角,表情有些不安。
她知道,哥哥很喜欢笑,平日被骂了一两句也不会想着骂回去,但那并不代表其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若是一件事牵扯到了自己,就算是再狼狈,哥哥也会冲上去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但这一次,白管事的背后,可是他们兄妹根本没法招惹的人啊。
“大少爷,这您就问错了人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只负责发钱,到我手里的银子本就不多,都是按照人头来算的。”
白春富高昂着头,指指附近看戏的仆役们,鼻孔对着许妄继续说道:
“四钱银子,您觉得少,那他们还觉得多呢。”
“不过若您真嫌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话锋一转,一双狭长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缓缓说道:
“那便是和上面的人说上一声,把这些灰衣的月钱减上一点,给您的月份多上一点。”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想炸了锅了一般,巨大的吵闹声直冲云霄,沸反盈天!
“凭什么!老子们一个月辛苦工作才有两钱银子,要是扣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同样都是两钱银子,吃喝足矣,那祸星,你有什么好说的,宁愿要把我们的钱也榨干才舒服吗!”
见所有人都对许妄怒目而向,白管事捏了捏精致的八字胡,眯起眼睛,轻轻一笑,为本就愤怒的人群丢下了最后一点火星:
“大少爷,您这个月有四钱银子,若是想要和上个月一样,领六钱银子,就得找两个灰衣才行,我看看,有没有谁合适呢?”
他撑起手,抵在额头上,做眺望状,竟认真地找了起来!
这一下,仆役们可忍不了了。
“祸星!祸害你妹妹不够,还要来祸害我们吗!”一个灰衣用力舞动手臂,义愤填膺道。
“给许筝小姐我也就忍了,给这祸星有什么用!”
“许妄,滚出神威候府!”
人群想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竟一同大喊了起来。
“滚出去!”
“滚出去!”
眼见仆役们的表情越来越愤怒,白春富想起昨夜的对话,表面悲痛地看向许妄,示意“我也不想这样”,内心中却狂喜了起来。
许妄看了看他,知道自己的到来竟正中了对方的下怀,不由得想到了些什么。
滚出神威候府?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并非许妄不想离开,对别人来说,神威候府是足以自傲的背景,可对许妄来说,这里只有痛苦和危险罢了。
自己之所以没有死在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是因为那些人害怕留下污点,彼时许妄的父母刚刚为国捐躯,若是许妄消失的话,那么必然会有人严查此事。
可若只是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那他们便可以散布传言,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许妄天生如此。
而在以武建国的大乾,谁会相信一个武道废物的话呢?
现在,这些传言已经取得了极佳的成效,神威候府内的所有人都排斥自己,现在,眼前数百仆役更是扬言让自己滚出去,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许妄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是被软禁在侯府,不可能靠自己走出去!
许妄知道,白春富煽动仆役,无非是想借众人孤立他,让自己在神威候府再无立足之地!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许妄心中暗叹一口气,也是没想到府内有人如此厌恶自己,非要让自己彻底活不下去才行。
“但我可不会让你们如愿啊。”
他回身握住许筝紧张的小手,静静地听着周边谩骂与呵斥,直到许久之后,人声渐歇后才看向白春富,问道:
“白管事,你说我们的月份这个月是多少?”
“两个人四钱银子,一人两钱。”白春富回答道,手指仍捻着八字胡。
“和仆役们一样?”许妄接着问道。
“一样。”
许妄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而白春富见状,自以为手段不俗,彻底将这位“大少爷”踩在了脚下,表情竟有了些倨傲。
突然,许妄表情一变,目光严肃锐利,右手比作剑指,对白春富质问道:
“大胆白春富,欺上瞒下,你可知罪!”
许妄舌绽春雷,夹杂一丝神魂之力,犹如一击重锤,砸得白春富脑袋“嗡”地一响。
“我……我什么都没做……”白春富心中慌乱,但想起昨夜,强行镇定道。
“哼。”许妄冷笑:“仆役的月钱从前年开始便上涨到一月三钱!你却期满下属,私自克扣,中饱私囊,竟还敢说什么都没做!”
他这一周来神魂越加强大,闲来无事便将感知力释放出去,有时听到一些奇闻异事,便也没放在心上。
可在神魂的帮助下,许妄不说过目不忘,记忆力也是提高了许多,即便是不在意的小事,也会不会轻易遗忘。
没想到,这些闲言碎语竟真有些用上了,此刻,就是最好的证明!
哗!
顷刻间,人群大乱,突如其来的反转让灰衣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看到那白福春狼狈擦汗的模样,他们便确定了许妄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竟是真的?他白春富怎么敢的!”一个仆役难以置信地说道。
“嘘,你不要命了,克扣又怎么样,你知道这白富春后面是谁吗?”一个稍微年长些的仆役连忙捂住了前者的嘴巴,表情中多了些恐惧。
而与此同时,灰衣们互相询问,有义愤填膺者脸色大变,竟然不敢再吭一声,沉默了下来。
白春富见状,心中镇定许多,强扯出来个笑容说道:“大少爷,您说这些,可是无凭无据,乃是污蔑于我,我定当禀告于二少爷!”
二少爷?
灰衣们闻言,心中猜测变成事实,表情愈加难看了起来。
这二少爷,可与许妄那有名无实的大少爷不同。
在许府中,家主与二房长子领兵在外,那府内小辈中地位最高的便是这二少爷—许枫了!
仆役、表亲……所有侯府中人,从无人敢忤逆许枫。
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那强横的武道造诣。
在大乾,武道造诣便是说话的底气!
许枫曾因为一个伯爵之子当面骂其跋扈,便在侯府中打残了一个他,其父上门,非但不敢丝毫责怪,甚至还带上许多奇珍异宝作为道歉。
朝廷的中梁砥柱,伯爵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府中众人,那更是敬他如神,就连背地里,都不敢说其坏话!
而这白春富所言之意说白了,只有一点!
我的背后,站着二少爷!
周围人噤若寒蝉,许筝的掌心中也微微渗出些汗水。
而许妄对此视若无睹:“污蔑?上面批下来的每一钱银子,都有账本记录,你若说是污蔑,不如将账本拿出来一看便知。”
白春富闻言,脸色微变,显然是没想到许妄竟然知道这么多,若是真将账本拿出,上面的内容一目了然,自己克扣这么多银子,难免惹出众怒。
“我账本没带在身边……”他言语间多了些磕磕巴巴。
许妄眨了眨眼,眸子顷刻莹润无比。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春富,忽然一笑:“那账本,不就在你后腰吗。”
白春富表情大变,面颊涨红如猪肝一般,刚要推脱,许妄便横眉怒目,神魂强盛,气势竟压制住了白春富。
“白春富,你目无家法,欺上瞒下,你可知罪?”
白春富浑身抖如糠筛,豆粒般的汗水坠落在地,踉跄几步,刚欲说话,便被许妄一声喝住:
“滚!”
顷刻间,白春富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嘴唇颤抖,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周围的人见状,却反常地降头低的更低了,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而许妄也感觉到了什么,望向人群之外,却见一个人缓步走来。
其人身着白衣,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
他走到白春富身边,轻拍一下,便止住了管事那抖如糠筛的身体。
“发生什么事了?”来者的声音尾音上挑,听起来轻浮无比,可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由的身体微颤,显然恐惧到了极致。
许妄看向眼前人,心中的答案得到了证实。
“果然是你,许枫。”
他许妄再怎么说也是许家的少爷,虽然白春富偶尔会克扣他的月份,可若没有许枫的指示,是断不敢煽动灰衣,与自己撕破脸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