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5日,星期二,22点33分,雨。
15区城北云尚殡仪馆,四楼馆长房间内,许尘怔怔地望着窗外夜雨,等待着耳边电话的接通。
嘟...
嘟...
“您好,15区治安所。如果您现在不方便说话,请以暗示......”
轰——
伴随着电话的接通,乱蟒电光裂开墨?染的天;雷声一瞬炸起,电话那头男子轻柔的声音顿时被掩盖。
“我要报警。”电光一闪而逝,手机屏幕射出的微弱光中,许尘声音压制不住地颤抖。
“城北云尚殡仪馆内,疑似发生一起灵异事件!”
“有一只钢笔会自己写字,殡仪馆内还有好多脚步声......我被人锁在了馆长房间内!”
“确定!”
“馆长是我父亲,他已经失踪三年了,我来这里找房产证明。”
“许尘!我叫许尘。”
“好,好,嗯,明白!”
电话挂断。
许尘右手仍紧握着手机,手指骨节发青。
回头,随着手机屏幕射出的微弱光线不断移动,许尘勉强看清房间内的布置。
光线尽头,漆红色木门那已然被拧断一半的黄色把手摇摇欲坠;
油渍斑驳、翘边的红色地板上,瘆白外卖单四散;
房间中央那暗黑色会议桌摆放着的、被圈出了时间的日历——2018年7月15日;
还有左侧玻璃柜中密密麻麻的档案,身边肆意飞舞的紫色窗帘;
以及,脚下那只自动飞舞的钢笔。
此刻,许尘脚边的木板上,满是被飘动钢笔写下的血色小字——
【是谁将我反锁在殡仪馆的房间内?】
【我的父亲已失踪三年,这间殡仪馆荒废良久,那为何如今这间房间内到处都是散落的外卖单?】
【对!】
【这间殡仪馆之中,此刻一定还有第二个人!】
【虽然我已经报警,但今晚治安警注定不会到来......】
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钢笔忽而一停。
只因,
房间外响起了裸足接触瓷砖的轻微声音。
嗒...
嗒...
房外声音逐渐远去,许尘心脏猛跳,眼见着那只钢笔继续挥动——
【他没注意到我?】
轰!
巨响从门外和窗外顿时响起,雷声与撞门声并存。
呼吸一瞬被扼住。
【不!他发现我了!】
【他来了!】
【我还是个病人,得躲起来!】
嗒...字迹戛然而止,钢笔掉落在地。
惊骇间,许尘眼神随着光线的移动四处搜寻,最终被钉在房间中央那张办公桌的凹槽处。
三秒后,许尘躲了进去。
办公桌下的凹槽空间不大,勉强能容纳进一个寻常成年男子的身体。
许尘膝盖挤压脸上颧骨,生疼。
视线昏暗狭仄,听觉在此刻尤为灵敏。
门外一声撞击巨响之后,房间内似乎只余下雨点疯狂拍打窗面之声。
一秒...
两秒...
轰!
远处天幕狰狞而过的电光,让许尘透过膝盖牛仔裤的缝隙,一瞬看清他身下那几张外卖单上的字,那外卖单上的字,竟是手写的——
2016年3月15号0点18分,小份猪肺……
2017年8月19号2点23分,小份鸭腿......
2018年7月15号22点05分,大份麻辣兔头......
电光消逝,手机屏幕仍发着微弱的光。
今天的那张外卖单,像是才写的,红色墨水还有些鲜颜。
【这三年,一直有在这儿点外卖。】
【但18年7月15号22点?这不是半个小时前吗……】
【大份麻辣兔头?兔子头呢?】
许尘心头顿生不妙。
【我就是“兔子”?!】
被无端联想惊骇到时,许尘这才猛地发现,那只钢笔,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自己面前,飘动的钢笔笔帽几乎要触碰到许尘鼻尖。
红色小字,还在浮现。
【父亲的这只钢笔,会写出我心头所想?】
【……不管了,我得藏好,他还在门外。】
许尘下意识将头颅往狭隘的空间用力挤进,视线落于木板。
手机屏幕的光一晃,他看见些密布整个办公桌内部木板的东西——
挤,好挤。
但这里安全多了。
【字?】
【这是父亲的字?!】
【警方竟没有发现?】
许尘头微微扭转,于闪电时起、嘈嘈雨声中继续看下去——
家里不安全,这里才是安全的。
虽然这里很挤,但是也够我滚来滚去。
他发现不了这里的,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我确定这一点。
他简直是个怪物!
一个任何人都看不见,但是却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的怪物!
我不该触碰他……我会死去。
首先是我的肺,然后是我的腿,其次是我的头……
等等!
我的身体呢?
【身体不见了?】
【只剩下个头?!】
咚!
心脏一簇,许尘脊柱处肌肉下意识发力,头重重撞击办公桌下的木板。
视线继续往上,还有字——
原来我死了。
该轮到我的儿子了……
儿子,小心钢笔!
有个看不见的怪物在用钢笔写字!!
【钢笔?】
【有个看不见的怪物在写字?!】
轰!!
雷声炸裂天幕,电光刺入许尘的脸。
办公桌下,少年僵硬地转过头。
身下,那只钢笔仍飘动着,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将它握住。
空气、以及窗外飘散的雨珠宛如凝固。
谁锁的门?
谁写的外卖单?
脚步声来自室内?
刚刚那声撞门声,不是有人在外边而是有人在门内敲击?
刚刚……“他”就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躲在办公桌下的凹槽?!
钢笔仍旧挥动。
但这次,写下的却不是许尘的所思所想。
那是一个猩红的英文单词——
【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