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没有跟着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算不算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否与咒语界有那么打的关联，但他知道死亡——亲人可能的死亡，两兄弟的死亡，墨丘利的哭声，还有那对叫鲁道夫的鹿角，它们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像诅咒一样难以释怀。

它们就像咒语一样强大。

阿不思最终还是没有过多打扰这两位大人，平时他们愿意抽出休息时间给自己讲课，他已经非常感激了，他们不能整天陪着自己。阿不思决定像爸爸那样找个楼梯下面的角落，把剩下的几滴眼泪哭完。

今天是个大日子，第一阶段的勘探绘测将会在几十分钟之内完成，并共享给抵抗组织，卡特琳娜也会在墨丘利的引路下来到前哨站，开展第二阶段寻找出口的工作。至此，探险队的二十几名成员以及新调任的十五名成员将全部来到前哨站基地，达到梨形房间缩水后的理论最大容纳量。

阿不思哭完之后就自觉的去帮所有人收拾东西，把要从前哨站搬出来的仪器整理妥当，尝试进一步控制梨形房间的开闭，让更大型的仪器也能运进去，毕竟在第六层变形蜥蜴皮也失效了。可是他的尝试并没有成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隐形人影这几天把斗篷裹的更紧了。

“过来吧，阿不思，卡特琳娜和墨丘利快到了。“

在最后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他听到了珀西在喊他。阿不思转过头去一看，珀西今天又换上了那身修好的探险服，站在火车的车厢尽头等他。

阿不思跑了过去，握住了珀西的手。出乎阿不思意料的是，珀西并没有责怪阿不思下意识听扫帚长老的话，把先知的讯息直接释放出来的行为，而是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从爱斯梅和斯卡曼德那里学到了什么。他们一边聊一边走到火车外的铁轨上，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等待着新一批人的到来。

阿不思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这是珀西这几天第一次和他说这么久的话，之前的时候他都太忙碌了。分享完他的日常之后，两人颇有默契的一起站在铁轨上看风景。铁轨具有排斥灰雾的能力，保障火车能在虚空中进行长距离穿梭。

阿不思想和珀西谈谈关于自己对家人的担忧和思念，对爸爸妈妈，对舅舅舅妈，阿不思知道这是屋子里的大象，这是把他和珀西在这世界的尽头连起来的纽带，他也知道珀西注意到了他的沮丧，想和他聊聊这个。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在珀西看了一会远方的黑影，打算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阿不思终究还是打断了他，去问一些毫不相关的问题。

“第一阶段的勘探现在已经完成了？”

珀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有十几分钟应该就跑完了，目前来看整个第六层的空间弯曲成了几乎快要闭合的曲面，三大俱乐部的辖区在那里交汇。虽然那一块还没有拟合完，但出口大概率就在那里了。

我们就差这一步成功画出了第六层的地图，并且标注上了每一个地区的名称。只有一个问题，我们还不知道最后一个俱乐部名称。澡盆俱乐部，头顶蜡烛俱乐部，最后一个俱乐部的信息压迫似乎格外的大，我们很多人似乎都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很快都忘记了。”

最后一个俱乐部的名字？

阿不思觉得斯卡曼德应该和自己说过这个话题，和鲁道夫以及扫帚聊天的时候应该也谈到过这个话题，可是自己也忘记这个俱乐部的名字叫什么了。

正当珀西打算越过这个话题，谈起弟弟罗恩和妹妹金妮的时候。有人朝天上一指，打破了珀西的话头。

“看，是流星，他们来了！”

阿不思和珀西扭头看去，一道彗星一般的光芒从远处笔直的射来，在身后投下一条长长的光带，任何在灰雾中高速移动的东西从远处看起来都是这样子的。

但是珀西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方向上周围根本没有可供长距离移动的铁轨，他们是从哪里坠落下来的？”

人群中响起纷纷的议论声，扫帚安柏跳到阿不思旁边，也开始插嘴：“那玩意看起来也不像是扫帚的行动轨迹啊，我好像经常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阿不思见状，打算开启灵视观测那道光芒，下一秒灵性直觉发出强烈的预警，几乎是在哀求着他不要睁眼。

而安柏也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

“不……那些是在梦游的俱乐部成员，它们找到我们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阿不思的头开始剧烈疼痛，有些迷糊的意识突然变地清明，他记得这种苦涩的，像从脑子里拔出钉子的，从精神干扰中恢复的感觉。

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爱斯梅给他做饭和端茶的时候总是往里面加‘缓释剂’，他想起他居然从第六层带上来了那个叫滚铁环的隐形实体，还长期让它带领墨丘利引导所有的轮换队伍，但是没有人去质疑这么做的安全性。

他还想起了最后一个俱乐部的名字，叫滚铁环偷喝汤俱乐部。

他们每个人，都在穿越第七层走廊的时候，喝过一种叫汤的实体。

阿不思觉得很恶心，恶心到想呕吐，安柏惊恐的尖叫在他耳边像隔了一层布，他弯下腰，一点点引导那恶心的感觉支配自己，把食道中那一团蠕动的东西吐出来。

滑滑嫩嫩，生机勃勃，粘着口水，阿不思从目眩中恢复过来时，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条水熊虫一样的生物在轨道上慢慢爬动着，它有三对步足，一对口器，还有许多自由变形的触手。阿不思还没来得及去处理它，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的手被珀西死死攥着，开始产生疼痛。

他转过头一看，前哨站所有的人都僵直在原地，皮肤脱落，开始慢慢长出多余的肢体和触手。珀西的脸皮下出现了蠕动的迹象，手臂向尸体一样诡异地抖动。阿不思几乎呆滞了，他下意识地去一根根掰珀西的手指，但是无济于事。

“快……跑……”珀西的手猛地一松，肢体下一秒就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

安柏直接窜到瘫倒在地上的阿不思身下，把他顶了起来，往火车里面赶。

天空中，进行长距离赶路的滚铁环偷喝汤俱乐部成员从梦游状态里退出，不定形的六足光影身体重新变得隐形，为首的一个自如的操纵着一把滚铁环，仿佛那是真正的玩具。

不同俱乐部之间衣着习惯都有些不同，滚铁环俱乐部总喜欢把自己的孩子打扮成汤的模样。这次俱乐部成员带着刚刚出生的十几个个体，前来迎接他们快要孵化出来的二十几个兄弟姐妹，还有，黑夜。

刚刚有一个胎儿不小心流产了，它们把那个罪魁祸首胎盘提在了手里，他的身躯经过漫长的旅行，已经濒临分裂，在铁轨上滴下红里透金的血。

墨丘利奄奄一息地被无形的力量提在空中，隐约间看到俱乐部成员幼体从自己的同事体内孵化出来的惨状，还有向远处逃窜的阿不思，扫帚。

“对……不起，我还是成为了那只……带来坏消息的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