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虽然被忠勤一道弩箭救下。
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义勇亲王更是脸色煞白,连一点血色俱无。
忠勤到了,贾赦忠顺还会远吗?
他跟王子腾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周全的部署,竟然会成了筛子。
武备军需还没完全挖出来,便被阿鲁王子与忠勤等人双双盯上。
此时。
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贾琮贾赦忠勤忠顺戚有禄相继现身而出。
身后跟着麒麟卫与暗卫、西卫。
挖武备军需与拉着驽马的侍卫纷纷跪下。
义勇亲王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拉了一把王子腾。
两人互视一眼,只得无奈缓步上前。
义勇叹了口气:“三哥,六弟,七弟……”
“我知道,让你们当做完全没看见,是绝对不可能……”
“但是,我跟王子腾绝对没有谋反之心……”
贾赦问道:“那你们挖了这些东西,准备送去哪里?”
“可别告诉我,你们打算运回行营,交由圣人亲自处理。”
他是混不吝,又不是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棒槌是想运回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义勇讪讪地道:“三哥,我原本打算运回神京……”
贾赦骂道:“棒槌!这是武备军需!”
“运回神京被发现,还不是一样是造反?!”
贾琮鼻翼动了动。
在放在最上面的一堆军需上闻了闻,骂道:“蠢货!”
“还不将上面的东西搬去驮车上运走!”
“作死啊!”
“这里到处点着火把松油,蜡烛灯笼!”
“万一迸点火星上去,你们想找死也不要连累我们!”
忠勤问道:“琮儿,是些什么?”
贾琮简洁地道:“火药还有装在密封罐子里的火油!”
忠勤狠狠瞪了义勇一眼:“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动!”
义勇连忙让侍卫将火药火油装上驮车。
先一步运下山去。
忠顺催促道:“赶紧挖!全部挖完了好回行营面圣!”
地窖中除了藏着火药火油之外,还有各式弓箭长刀长枪,乃至火枪火铳等物。
义勇讪讪地道:“这边还有个地窖,装着被服,米面粮食……”
贾赦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
不消说。
这棒槌当年绝壁是准备在秋狝的时候,发动兵变!
“挖!全部挖出来!”
“是!”王子腾连忙带着侍卫继续挖开地窖。
事到如今,他只求等会面圣的时候。
贾赦等人能够口下积德……
不然义勇就算能保下一条命,他不死都要脱层皮。
贾琮见那些制式武器打造精良。
忽然问道:“四叔,你确定只剩这一处地窖?”
义勇挠挠头发:“应该是,褚大统领当初已经挖出来三处……”
“这是第四处。”
贾琮接着发问:“帮你打造武器的人呢?现在何处?”
义勇结结巴巴地道:“那是原来邵能手下的人,四叔,四叔也不知道……”
邵能已经死成十八块,坟头草高三丈,怕是连骨头都能做鼓槌。
他的手下自然早已风流云散。
正在看着侍卫挖掘地窖,搬运粮草的王子腾。
听见贾琮跟义勇两人的对话,顿时浑身肌肉僵直。
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贾琮犀利眼神立即盯住他的背影。
难道这白痴还知道些连义勇亲王这棒槌都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吐出来?
心内瞬间疑虑大起,却没开口动问。
现在这情况。
就算问了,王子腾也不会说,反而打草惊蛇。
倒不如等这白痴下了天牢,再通过魏远山去问個清楚。
他才不相信王子腾有在戚有禄郑多福手下熬刑的本事!
直到天将蒙蒙亮,两大地窖里的东西才全部取出来。
一一装上驽马驮车。
沿原路返回。
贾赦又困又累,睁不开眼睛。
哪怕贾琮跟戚有禄一边一个扶着他,都走的跌跌撞撞。
贾琮忙道:“爹,小心摔着。”
“不如我背你下山。”
忽然想起。
那年他第一回进宫,帮贾赦挡了永泰帝一镇纸。
贾赦抱着他冲出大明宫的场景。
才短短几年时间,贾赦也开始老了……
贾赦倦倦地道:“算了,你这小身板哪里背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着贾琮愣了愣。
自家宝贝儿子早已不是当年七八岁小儿。
个子跟他都差不多高了。
他将将老去,儿子却长大了……
忠勤笑道:“三哥,我带你下去歇会。”
说着扶住贾赦肩膀,双脚微微用力,瞬间加速!
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路尽头。
一样累得不行的忠顺,看着两人背影直撇嘴:“六哥,你还有个弟弟呢……”
“还有没有人管了……”
戚有禄嘿嘿一笑:“七叔,要不我也带你飞下去?”
忠顺大喜!
他跟贾赦一样,也实在走不动了。
“好侄女婿,七叔没白疼你!”
血儿的豪华手工马鞍跟强弓可都是忠顺送的。
“琮兄弟,你慢慢走着,等我送了七叔,再上来接你!”
戚有禄跟忠勤一样,扶住忠顺肩膀。
身形几个起落,带着忠顺下山。
贾琮笑了笑。
不理会身边跃跃欲试,也想带他飞下山的郑多福。
贾赦忠勤忠顺走了,他可不能走。
总要留人看着王子腾与义勇亲王。
义勇亲王看着几人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忠勤忠顺都只记得贾赦,全然忘了他也是哥哥……
还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王子腾魂不守舍,默默跟在马队后面。
他跟义勇亲王当然都是骑马进山。
只是贾琮等人今夜都没骑马,他们也只能步行。
戚有禄送忠顺回行营,才骑着汗血宝马带了照夜玉狮子上来。
贾琮笑道:“狮子,快来!”
照夜玉狮子一声嘶鸣,“达达”跑来。
一张大长脸凑过来直舔贾琮脸颊,逗得贾琮哈哈大笑。
翻身上马。
才转头对义勇亲王跟王子腾道:“四叔,王大人,上马!”
义勇亲王跟王子腾长长舒了口气。
这么远的山路,说不累怎么可能?
帅帐中。
贾赦跟忠顺倒在一张锦榻呼呼大睡。
等会还要处理义勇跟王子腾,是以都没回自己营帐。
天玺帝跟忠勤看着两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家伙,相视一笑。
“就一夜没睡,累成这样……”
天玺帝拿了张薄被,亲自给两个兄长盖上。
忠勤笑道:“今晚出去的匆忙,忘了骑马。”
“那存放武备军需的地窖,位置有些远。”
说起这个,天玺帝收了笑容。
“六哥,你说四哥怎么处理才好?”
忠勤脑子里的肌肉比脑回路多,向来懒得思考。
笑道:“你又舍不得杀,问我做什么?”
天玺帝叹了口气:“毕竟是手足兄弟……”
“父皇垂垂老矣,还能有几年?”
“难道还让父皇才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说实话,天玺帝资质平平。
比起当年惊才绝艳的先太子义忠亲王,相差不吝云泥。
就连如今朝中能得用的人,大抵都是贾赦贾敬帮他收拢的昔年太子派系。
做为皇帝的确欠缺良多。
唯独纯良慈悲,从不妄动杀机,是他最大的优点。
对父亲如此。
对儿子如此,对侄子如此,对兄弟更是如此。
就连徒坊那残暴不仁的混蛋加三级,一旦疯了之后,他也撩开手就算。
忠勤双手一摊:“这不就结了,骂上几句,降个郡王完事。”
“倒是王子腾那白痴得关了,好好审审。”
天玺帝道:“也是,当年从邵能嘴里审不出来的那些东西。”
“可以审审王子腾……”
忠勤听见帐外传来小翠儿跟永泰帝溜煤球的声音。
笑道:“等会小四他们回来,被父皇看见不好。”
“我让小翠儿带父皇别处去溜煤球。”
天玺帝点点头:“六哥去吧。”
义勇亲王毕竟是永泰帝扶持了十来年的人。
虽然现在早已忘了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棒槌。
万一等会被义勇亲王抱着大腿哭一回,想起了什么反而不好。
片刻后。
贾琮跟戚有禄带着义勇亲王跟王子腾回来。
那些武备军需,都还在行营外面放着。
等候天玺帝下令处置。
贾琮当先便看见帅账里睡得昏天暗地的贾赦跟忠顺。
笑道:“九叔,爹跟七叔怎么睡这?”
天玺帝笑道:“这不是在等这两棒槌回来么!”
他话音刚落。
义勇亲王就扑了过去,抱着天玺帝大腿,痛哭流涕!
“圣人,圣人,我再也不敢了……”
“别杀我……”
“我儿子已经疯了,我再一死,你四嫂可怎么办……”
他倒底还没棒槌到家。
知道天玺帝心软,上来就打感情牌。
王子腾却垂头丧气跪在旁边,一声不言语。
抱皇帝大腿哭求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干。
只是。
义勇这一放声大哭,自然将贾赦跟忠顺两人吵醒。
贾赦起床气极大。
张口骂道:“蠢货!谁要杀你了?!”
“大清早的哭什么哭!”
忠顺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先挥手命太监去端水进来洗漱。
接着骂道:“真是个蠢货!”
“你那嫡次子疯了更好!”
“不疯也迟早被人寻仇致死!”
忠勤让小翠儿带着永泰帝去别处溜煤球,这才回帅帐。
顺手将义勇从天玺帝腿上撕下来。
“好好说话,这是什么样子!”
天玺帝这才道:“说吧,昨晚做什么去挖地窖?”
“想将朕跟父皇一并炸死,你好登基?”
义勇亲王哪里知道天玺帝不过是在开玩笑。
只当天玺帝早已认定他要谋反。
连连磕头不已。
“圣人,臣冤枉啊……”
“臣不过是怕那些东西被别人找出来……”
“先转移回京……”
天玺帝眼底笑意更深。
“转移回京做什么?捎带手将紫禁城也炸了?”
对这个跟他斗了二十年的棒槌哥哥,他只是觉得心内厌烦,却没半点杀机。
“没有,没有……”
“臣想藏起来,然后再悄悄告诉圣人……”
“只说是发现了前朝武备军需……”
这句蠢话一说。
正在用青盐漱口的贾赦,直接喷了满地水!
贾琮忠顺跟忠勤戚有禄,忍不住哈哈大笑。
连天玺帝都啼笑皆非。
贾琮笑道:“四叔,前朝灭亡距今多少年了?”
“且不说那些武器火器都是本朝规制,那些棉服粮食能存放百十年不坏?”
义勇挠了挠头发:“我,我一时没想这么多……”
心内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只道越是愚蠢,今次能保下性命的机会就越大。
却不想。
无论天玺帝也好,还是贾赦忠勤忠顺也好,压根就没想过杀他。
天玺帝转头看着王子腾。
脸色由晴转阴。
“王子腾,你怎么说?”
王子腾磕头道:“回圣人的话,臣,臣只是听命行事……”
天玺帝怒道:“听命行事?”
“你怎么不说是沆瀣一气?!”
“知道铁网山中藏着武备军需,为什么不提前通报朕?!”
“还是心内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