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亚樵高度警惕,那老妇人上前一步,悄声说:“二位不必惊慌,有位小姐在此恭候你们已久,请二位跟我上楼吧。”
王亚樵环顾了一下餐馆四周,凭着经验,感觉到对方布置得极为严密,只好疑惑地跟着老妇人上了二楼。
枪,仍然紧紧攥在王亚樵手中。
三人来到二楼西侧的一间房间内,只见老妇人摘掉头上的白色服务帽,披散出一头浓密的乌发,脱去外面破旧的老棉袄,内着一身合适、大方的浅色毛衣。
接着,那老妇又在脸上擦抹了几下,扯掉几片东西,佝偻的腰杆挺直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妙龄女子出现在王亚樵夫妇眼前。
王亚瑛一下便认出来,她就是白天买菜时见到的那位小姐。
那小姐冲王亚樵夫妇嫣然一笑,说:“让二位久等了,先认识一下,我叫姜珊,你们叫我姜小姐好了。”
“姜小姐想必跟踪我们很久了吧。”王亚樵冷冷地说。
“不,我昨天才知道先生的住处。”
“你是什么人?”王亚瑛迫不及待地问。
“至少你们夫妇可以相信我是好人,不是复兴社的特务,也不是汉奸,在抗日锄奸这个前提下,我们是同路人。”
“你是**?”王亚樵问。
姜珊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接着,姜珊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交给王亚樵说:“有人托我将它交给你,请过目。”
这是一封香港地下党负责人,根据李克农的意思,给王亚樵写的信件。
信中称,远在陕北的周副主席等人,对王亚樵先生矢志抗日的精神深表赞赏,鉴于时下白色恐怖笼罩,故对王先生建议如下:
“一是,请王先生来陕北二是,若王先生加入我党上海地下锄奸组织,则由王先生担任负责人三是,由我党帮助王先生重建铁血锄奸团。”
信的末尾署名为“泽田”。
“泽田是谁?怎么像是个日本人?”王亚樵读完信后,扶了扶眼镜,望着姜珊问道。
“呵呵,王先生,泽田不仅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你的安徽同乡,王先生想必听说过,十几年前,在芜湖中学有个组织学潮的学生叫李泽田,而今他的名字叫李克农。”姜珊微微笑了笑解释说。
“李克农?你们是共党?”
听到“李克农”三个字,王亚樵并不陌生了,这个**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也曾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
原来,上海地下党组织,始终在关注着王亚樵的抗日反蒋活动。
曾经的负责人安志达、李克农他们,都认为王亚樵富有爱国心、正义感,疾恶如仇、杀富济贫,心向劳苦大众。
李克农曾经说过:“王亚樵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杀个人,不过,他从来没杀过一个好人。”
这些话,也传到过王亚樵的耳中。
“你不怕我出卖你们吗?”王亚樵望着姜珊问。
“呵呵,我们对王先生的人品是充分信赖的,王先生是个明白人,是敌是友,自然泾渭分明,断不会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姜珊微微笑着,望着王亚樵,接着说:“况且我同王先生夫妇是单线联系,即使发生什么变故,被捕被杀的也只是我一人,我以一个弱女子之躯,能让人看清王先生本质,岂不死得其所吗?”
面对姜珊从容的神态,王亚樵心里暗暗惊叹,这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竟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姜小姐的奇胆侠骨,令王某人感佩!我很乐意与姜小姐为友,但无奈我王亚樵乃一介武夫,独往独来惯了,恐怕受不了别人的约束。”王亚樵深思了一会说。
“呵呵,王先生,没有纪律,没有约束的集团或政党,能成什么气候?”姜珊始终面带笑容,望着王亚樵夫妇。
“姜小姐,贵党如能同你这般清纯,我王九光或许能够动心。实不相瞒,贵觉名声进入我王九光耳中,全是些杀人越货,共产共妻之类。”王亚樵看了看姜珊说。
“对不起,王先生,你信这些?民党特务不是也将王先生诬蔑为江洋大盗吗?先生如果对民党那些宣传信以为真,岂不是鱼目混珠吗?”姜珊皱了皱眉头,有些动容地说。
“罢了!”
王亚樵摆了摆手说:“姜小姐,咱们不提政治,今天你我相识也算有缘,我们交个朋友,今后姜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王九光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
“请王先生再仔细考虑一下信中的建议,王先生手中拿着的这封信,摊开了,是给你指明的一条光明之路,竖起来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姜珊仍不甘心,指着王亚樵手中的那封信,动情地说。
“我既不摊开,也不竖起,权当没有此事。”王亚樵划了根火柴把信件烧了。
“既然王先生如此,那我们也不能强求,只是王先生目前处境恶劣,我们筹集了一点经费,送给王先生聊表心意。”
姜珊说完,拎出一只袖珍皮箱,递给王亚樵说:“王先生,这里面是四根金条和三千块银元,请王先生收下。
“姜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亚樵猛然起身,勃然变色。
“呵呵,这些是我党,为王先生筹集的抗日费用,以后先生处境好转,可以偿还。”姜珊依然笑容可掬、神态自然地说道。
“领情了,我王九光无功不受禄!”
王亚樵**地丢下一句话,朝着王亚瑛挥了挥手,然后双手抱拳,对着姜珊拱了拱手说:“姜小姐,我们告辞了!”
王亚樵夫妇辞别姜珊,回到太平山的别墅里,心中颇不平静。
“九光,**真心想交,何不深入接触一下。”王亚瑛劝说着王亚樵。
“唉!亚瑛,咱们夫妻多年,你还不清楚我?**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可我这些年来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他们的约束。”王亚樵叹了口气道。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香港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再不离开,恐怕会有危险。”王亚瑛不无担心地说。
“等致远和世发回来再说,我的想法是,我们还是先去广西梧州,在李济深将军那里暂避一下。”王亚樵仍然固执地坚持着要去广西。
“九哥,戴笠亲自来香港了。”正在这时,许致远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戴笠来香港了?”王亚樵吃了一惊。
“是的,已经来了两天。”许致远回答说。
“他来干什么?缉拿我?”王亚樵满脸杀气地问道。
“我打听了一下,戴笠这次来,主要是同港英当局交涉,让港英当局出面协助复兴社的特务们,清查九哥的下落。”许致远一脸担忧地回答说。
“九光,致远兄弟的这个消息要是真的话,我们一刻也不能在香港停留了,必须马上离开!”旁边的王亚瑛焦急地建议道。
“我就不相信,天下之大,没有我王九光容身之地!”王亚樵仰头,盯着天花板,神态沧然地大声说道。
“九光,其实姜小姐的建议,你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王亚瑛再次劝说着。
“亚瑛,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咱们还是到广西梧州去!”王亚樵深情地望了眼王亚瑛。
正在这个时候,别墅外面嘎然响起了停车声,车子停稳,赵世发推开车门,神色匆匆地走进了客厅里。
“九哥,不好了!”赵世发刚刚跨进客厅,便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