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将令,全军上马”!
李若琏出刀的同时,远处的孙应元终于等到了那个允许出击的信号——朱慈烺抬起右手,用力在头顶绕了三圈。
但就算是没有信号,孙应元也打定主意准备带兵冲过去。
临别之时,先帝曾以托孤之礼请自己送太子到南京即位。
只要能保得太子殿下周全,军法从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砍就砍吧,舍了我老孙这颗头颅,换我大明中兴有望。
精锐骑兵们早就整装待发,听到将令,几分钟的功夫便做好了全部准备,骑在马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孙应元。
“记着,命令就一条,全力护得太子殿下周全,哪怕是擦破一点皮,都要军法从事!
“得令!”
令旗一挥,六百余名精锐骑兵跟随大纛自山谷中冲出,在开阔地上展开成一个攻击箭头,向着一千多米外的黑市席卷而去。
······
损失几个得力手下还挨了一刀,又被朱慈烺踢翻在地的黑五爷恼怒非常,看到四人退入一处窝棚之中不由得大喜,心说这真是地狱无门你偏进来,等老子抓到尔等,非得敲骨吸髓方解心头之恨!
黑五爷当即命令手下强攻,但他实在低估了屋内几人的战斗力。
李若琏就不说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论战场上结阵搏杀,锦衣卫远不如边军,可要是说近战短兵相接,十个边军也不一定是一个锦衣卫的对手。
而作为大明的皇太子,朱慈烺自幼也是弓马娴熟,刀枪棍棒都耍得有模有样,冲进来的恶徒压根近不得身。
最令人意外的是李邦华。有明一朝,素有文官习武、文武双全的传统,前有正统年间力挽狂澜的于少保于谦,后有李邦华的前辈、宣德年间的王总宪王阳明,都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于谦、王阳明二人虽说武艺精进,弓马步战皆通,却都是身居高位的指挥人员,没有亲手砍人的机会。
而李邦华就不一样了,此时他左手一把短刀,右手一把抢来的雁翅刀,左右开弓舞得密不透风,身前躺着两个血葫芦一样的恶徒。
他一边砍人还一边嘀咕:“让你们欺负我老头子!让你们欺负我老头子···”
就连最胆小的黄狗儿,此刻也为了活命抄起扁担乱抡一气,凡是敢于近身的都得挨上两扁担再说。
黑五爷派人攻了两次,不但没有得手,还折了七八个兄弟。
“都停下,别往里冲了”!
“抱些柴火来,老子烧死他们”!
“五爷!咱还有兄弟被留在里面了,还有的救!”虬髯大汉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大吼到,他刚才时候挨了黄狗儿一扁担,被打得头破血流。
黑五爷一瞪眼:“救个屁的救,要么你现在冲进去?”
虬髯大汉不说话了,他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手下去搬柴火。
不大一会儿功夫,几个黑衣男子便抱来了一大堆柴火,沿着窝棚的四壁堆成了小山,黑五爷睚眦欲裂地拔下旁边灯台上的火把,抬手就给扔进了引火用的蒿草里。
冬春相交蒿草干枯,燃烧极快,火势瞬间便蹿起一人多高,眼看着就要点燃窝棚外的劈柴。
轰隆隆···
忽然,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自西山方向传来,黑五爷等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来者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重骑,他们在战场上无数次听到过这种动静。
是来缉私的明军?不可能,这么些年了,北京附近的军队早就离心离德,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缉私。
顺军打过来了?那倒也不怕,自己是生意人,反正当兵的只认钱,给些银两打发他们走就是了。
“大哥!是···是明军!”
有眼尖的手下看到了明军的日月旗,他们也曾许多次奋战在这面旗帜之下。要不是朝廷没钱发饷导致哗变,他们搞不好也会是骑队中的一员。
骑队瞬间便卷到了眼前,黑五爷当先迎上去:“不知军爷驾到小的···啊呀”!
孙应元憋了一肚子火,压根没和这黑厮废话,借着马势一金瓜锤便砸在了黑五爷肩头,将他整个人带飞出去。
黑五爷的十几个手下也被明军骑兵给钉在地上,少数几个聪明些的连忙跪地讨饶,被几个明军士兵踹得满地打滚。
“赶紧!赶紧救火!”孙应元心急如焚,不顾逼人的热浪,操起水袋便扑了进去,其余士卒一看孙参将都上了我们还等啥呢?纷纷提着水囊便冲。
万幸的是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劈柴上,几十斤冷水浇下,蒿草上的火苗被彻底扑灭。
饶是如此,孙应元也被蹿起的火苗给燎了一下,眉毛胡子全给烧焦了。
他大声疾呼:“殿下!殿下”!
“孙参将,本宫在此,无碍。”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窝棚之内响起,随后,朱慈烺搀扶着李邦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李若琏和黄狗儿。
“殿下无事就好!殿下无事就好!”孙应元大声疾呼,情绪激动。
“孙参将,这窝棚后面有个马场,另外那几处是这伙贼人的仓房,你安排得力手下抓紧清点,能带的都带上,我们从速出关”。
“得令!”孙应元亲自带人忙活去了,朱慈烺这才觉得有些疲惫,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李若琏却没闲着,将黑五爷给拎了过来,有软甲护身,刚才那一下并没有要了黑五爷的命,只是砸碎了他的肩胛骨,此时尚在昏迷中。
“殿下,这几人怎么处置?”李若琏指着黑五爷和他的几个手下问到,这几人个个被打得浑身是血。
“此獠意图加害殿下,等同谋反,按大明律当凌迟处死!”李若琏又补了一句。
听到“殿下”二字,黑五爷的几个手下已经吓得屎尿气流,此时又听得凌迟二字,其中一个瘦猴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砍了”朱慈烺平静地说到。
“谨遵殿下令旨。”
“哗啦!”一盆冰水泼在黑五爷脸上,他悠悠醒转,首先看到的便是凶神恶煞一般的李若琏,还有他手中闪亮的绣春刀。
刀锋破空,切开骨骼与肌肉,冰冷的杀机笼罩四周,朱慈烺却像是充耳不闻一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殿下!马匹和辎重已清点完毕,计有战马六十三匹,驮马七十一匹,粮秣七百余石,白银六千余两,盔甲七十六套”···
听到孙应元的汇报,朱慈烺非常满意。
对自己这支六百余人的小队伍来说,抢到的物资数量相当可观,加上之前在皇庄里找到的粮食和火药,应该足够撑到四月二十了。
“还有就是···”孙应元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属下带人清点物资的时候,发现女奴二十七名,该当如何处置?”
说着,孙应元一挥手,有兵丁自一旁的巷道中驱赶出一群用铁链锁在一起的年轻女子,有几个衣不蔽体的应当就是之前见过的侍女了。
朱慈烺一皱眉头,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作为一名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答案是不言自喻的:“都放了,任凭各自行止”。
“都放了!”
孙应元大手一挥,只听哐啷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女奴身上的铁链纷纷被军卒砍断,各自跑走了。
突然,一名年轻女子逆着人流跑到朱慈烺身前,李若琏立刻抬刀拦住了她:“站住!你想干什么”?
那名女子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朱慈烺,行了一个蒙古式的跪拜礼,说:“塞音吉雅图”。
他注意到这名女子高鼻深目,牙齿雪白,透着一股活力四射的野性之美。
朱慈烺没听懂什么意思,倒是李若琏听明白了,翻译道:“蒙语,祝好运的意思,看来这女子是个蒙古人,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奴隶”。
挥挥手示意女子不必在意,朱慈烺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孙应元早已带人将缴获的各类物资装上马背,受伤的战马也以抢到的好马替换,这支六百余人的骑队满载辎重,风一般卷出了石峡关,进入了土默特草原深处。